她記得很清楚,赫地司為了讓她化為凡人之軀進入凡間,找了一具剛死去不久的軀殼讓她寄生,並經由轉生之路將她打入凡間。
那時的她在墜落重生道之後,就失去了記憶,只知道一個溫暖的氣流包圍住她,讓她的身子不斷地旋轉、飄浮、下墜,至于接下來的事,她是完全一片空白。
難道……這里已經是人間了?
「對不起,請問……這里是哪里?」她有些急促地問道。
「這里是哪里?」恩坦羅大蹙其眉。
「是不是伊姆羅茲島呢?」她更加焦急地問。
「這里確實是伊姆羅茲島,但是,你沒有付船費就偷潛上我們的船,是必須付出代價的。」恩坦羅冷冷地說。
「對不起,我……我會賠給你們的。」波瑟芬妮吃力地站起身。
「好,那你現在就賠吧!只要賠了錢,你就可以走了。」恩坦羅一板一眼地說,蓬亂微卷的頭發被風吹得更亂。
「錢?」波瑟芬妮當場一愕,只得窘迫地模模自己,知道自己身上連半毛錢也沒有。
「我……」
「沒有是嗎?那麼很抱歉,恐怕我們得將你送交警司。」他似乎是個視錢如命的家伙。
波瑟芬妮听了大為驚慌。這時,她瞥視到她的腳踝上戴了一條金色的踝煉,她頓時一愕。
猶豫半晌,她蹲將踝煉取起。
「這……這個可不可以?」她有些怕怕地問。
恩坦羅看了踝煉一眼,似乎還算滿意。
「好吧!就讓你把這條踝煉當作船資支付。去把鏈子拿過來吧!」他吩咐了身旁的船員。
「是的。」
將鏈子交給那名船員後,她舉目望著四方,咸咸的海水味微微刺激著她的鼻腔,但那片美不勝收的景色卻深深吸引住她。
「好了,你可以下船去了,自己好自為之吧!」恩坦羅有條不紊地立即將踝煉收進口袋里,眼楮連眨也沒眨一下。
「謝……謝謝。」波瑟芬妮點頭向他致意,便撩起裙擺飛快地下了船,加入了那熙來攘往的人群中。
「船長,那女孩長得可真是純真又可愛呢!」一個船員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地這樣說。
恩坦羅卻白了他一眼,徑自轉身離去。
可是那美麗人兒的倩影,卻也在他心中,同樣留下不可抹滅的烙印。
徘徊在埃那森王宮之外,已經足足有三天了。
滿心焦焚的波瑟芬妮,卻始終找不到好的方法與理由進入王宮。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王宮內傳出了征求花匠的消息。
這消息對她而言,不啻是個天大的好機會,于是她加入了報名的隊伍之中。
如她所願的,她成了王宮里的一名花匠,雖是個女子之身,但她豐富的花草栽培知識卻令所有落選者皆心服口服。
但是,要如何才能接近那位珊雅特公主呢?這又是很令人頭痛的問題之一,總不能叫她待在花園里,就等著那位公主突然心血來潮地來花園里逛逛吧!
不,那是絕對不行的,時間對她而言何其寶貴,她絕不能這樣靜候下去。
那該怎麼辦呢?她必須要想出個好辦法才行。
就在她苦思之際,突然听到一個抽噎哭泣的聲音。她抬起頭尋視四周,結果在一棵樹下發現了一名女侍。
她躊躇好一會兒,才慢慢走了過去。
「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名女侍哭著抬頭看她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哭。
「咦!」波瑟芬妮瞥見她臉龐上清楚浮現的五指掌印,心下為之一驚。「你……你被打了?」
「還不都是那個難纏的公主!」女侍一時排遣無處,便也顧不得地對她激嚷出聲。「不但故意找我們這些下人的麻煩,而且還蠻橫不講理。」
「真的?」波瑟芬妮怔詫的。「是珊雅特公主嗎?」
「不是她還會有誰?我已經受夠了!」
「可是,她……她不是沒有喜怒哀樂嗎?怎麼——」她不禁納悶地問。
「沒錯,就因為她沒有喜怒哀樂,所以她即使不高興,我們也無從知道,甚至有些時候還被打得莫名其妙,不用說心里也嘔得要命。」
看著她那漸漸瘀青紅腫的臉,波瑟芬妮不禁打了個冷顫。
「她……真有這麼可怕?」
「哼,如果你有機會服侍她就知道了,保證你生不如死。」
「那……我跟你調換職務,好不好?」波瑟芬妮狠下心問她。
那名女侍正抹揩著臉上的淚光,一听到她的這句話,整個人不禁愣住。
「你要跟我調換職務?」她瞪大眼楮,眼楮里好象寫了三個字︰你瘋了!
「……那你願不願意呢?」她急切地問。
「為……為什麼?」她竟口吃起來。「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沒關系,我不在乎的。」
「但是……」女侍皺起眉盯著她,心里有著不安。「你要是後悔了怎麼辦?」
「不會的,我絕對不會後悔的。」
「真的?」女侍還是懷疑,因為她實在不相信眼前這個女人有被虐的傾向。
「真的真的,你相信我吧!」
「既……既然如此,那我就真的不客氣了哦!」
「當然。」波瑟芬妮高興地跳了起來。
對她而言,只要能夠接近珊雅特公主,不論要吃多少苦頭她都不怕。
只是,事情好象不會如此簡單。
氣氛詭異的冥府里,籠罩住一股低氣壓。
赫地司,冥府里最高統治者,也是獨一無二的地獄之王,就坐在他的王座上,神情沉郁地看著一面圓形明鏡。
從明鏡中顯示出的人影,正是他的愛妻——波瑟芬妮。
盡避她已換了另一張凡人面孔,也使用著他所不熟悉的軀體,但是,經由他藍眸的透視,他眼里所見到的她,仍是他所愛的波瑟芬妮。
知道她已平安抵達人間,並順利進入王宮後,他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總算稍稍落了地。
但是,接下來要做的事,卻是更加艱困的一段過程,他實在不知道她有沒有辦法做到,更不知道她能不能在一個月內辦到。
突地,三判官之一的馬諾斯,沉重地開口了。
「冥王,事情似乎不太妙。」
赫地司慢慢將視線轉向他。
「什麼事情不太妙?」
「王妃所使用的那副軀殼……」這句話是雷達曼塞斯說的,他似乎也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
「那副軀殼怎麼了嗎?」赫地司正色問。
「如果我們判斷無誤,那麼,此軀殼的魂魄並未審判過。」馬諾斯答。
「查倫沒有渡她過河嗎?」
「問題不在此。」雷達曼塞斯搖頭。「適才我看過死神手上的生死簿,才發現此魂陽壽不但未盡,而且死于意外墜海,所以沒有舉行過正式的葬禮。」
赫地司的臉色變了。「那麼,此魂不就仍在苦惱河的岸邊徘徊流連?」
「沒錯。」
「該死的東西!」赫地司一怒,拍著王座扶手起身。「這樣大的錯誤你們居然現在才發現?!」
三判官全都無話可說,低頭認罪,臉上的神情更是凝肅無比。
赫地司強抑怒意地重新坐下。「那你們說,這件事該怎麼解決?」
「通常這樣的事是很少發生的,即使有,也會讓其飲下遺忘河的河水,忘掉來過地獄的記憶,並讓其迅速返回身軀,重續陽壽,但是現在……」這下換雅古斯面有難色地說了。「似乎有些困難。」
「那現在波瑟芬妮所使用的軀殼是誰的?」赫地司瞪著他們問。
「好象是一個名叫奧德雪.紐克古斯的女子。」
赫地司忖度了許久才說︰「既是如此,那就先讓她在冥府里待一陣子吧!否則她若繼續停留在苦惱河岸,再過不久就會魂魄漸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