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必定涯神智清明地躺在床上,努力想忽略他的「妻子」就睡在隔壁房間。
可是他知道不可能,因為他試過無數次,次次失敗。
他想,從一年前在照片上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注定淪陷。
無論他怎麼嘗試避開她,終究還是難以自拔地動了情。
從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可是它就是發生了,毫無理性可言,甚至讓他做出了這輩子唯一一件不光明的事。
為此,他得夜夜承受罪惡感啃噬。
是啊,他愧對他的弟弟,更愧對她。
他不敢想,若是她知道了他心中深藏的那個秘密,是否會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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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縴長的蔥指翻著精美的珠寶型錄,陸清妍的心思卻飄到別處。
輩同生活了三個多月,她發現自己對關定涯的困惑不減反增。
多數時候,他是深沉、難以親近的,但是偶爾,她會感受到一絲與他給人的印象極為矛盾的溫情,比如昨晚。
昨晚在書房里,她沒料到他會突然告知行宇的近況,但讓她更訝異的是,萬分忙碌的他,竟會留意到她經常在夜里把玩著她的彩珠,直到困意襲來。
他叫她早點休息。
很簡短、很平凡的一句叮囑,在她听來卻別有幾分奇特的感受,仿佛……彷佛他真的關心她。
或許,只是他的責任感使然?還是她想太多?
意識到自己的出神,清妍微微甩了下頭,只覺得有點好笑。
不過是那麼普通、簡短的一句話,哪有那麼多可揣測的?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記得那麼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定是懷孕的關系,所以她才會胡思亂想……
樓梯間傳來腳步聲,清妍抬頭看見了準備上班的關定涯。他身上是一件天藍色的襯衫,外配一襲鐵灰色的西裝,完美無缺的剪裁將他的身形襯得更加挺拔。
「關大哥,早。廚房里有些清粥,你要不要吃一點再走?」
「不了,我早上有個會議。」
清妍知道他的秘書會替他準備早餐,也就沒再多說。
必定涯環視一下四處,忽問︰「喬依絲呢?」
「今天是她生日,我讓她放一天假。」清妍遲疑一下,說︰「反正家里也沒什麼事非她做不可,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他說道,不經意的目光低了下,清妍這時才注意到他手中拿著一條銀灰色的領帶。
她記得有天曾看到喬依絲整理他的衣物,並把所有領帶一條條打成略松的領結之後才掛進衣櫥,好奇詢問之下,才知道是他的吩咐,如此一來,他配戴的時候只需要套上頸項、稍作調整便行。
顯然這回喬依絲忘了把干洗好的領帶預先準備好。
按理說,基本的領結難不倒像他這樣每天西裝筆挺的男人,可是若是如此,他何必急著找佣人?
難道說……他真的完全不會?
想到他幾天前切小黃瓜的模樣,清妍愈想愈有可能。
「我去上班了,有什麼事的話打電話給我。」他一如以往地留下話,拿著領帶轉身就要離去。
「我幫你打領帶!」來不及細想,一句話沖口而出。
必定涯微怔,轉過身來看著她,目光炯炯。
那股熟悉的心慌又出現了,清妍感到莫名地無措。
「我……我以前幫我舅舅打過很多次領帶,如果你想的話,我也可以幫你打。」她忙解釋道。
他又凝視她片刻,眼中似是閃過什麼,然後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清妍正要伸手,卻見他手一抬,將領帶掛在脖子上。
嗄?她詫然,他不是應該把領帶給她,等她打好結之後才戴上嗎?
可現在,他的意思是……
在她躊躇之際,他邁步來到她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個手肘。
壓抑下想後退的念頭,她輕咬了咬下唇,硬著頭皮拎起懸在他胸前的領帶兩端。
沒什麼大不了的,把他當作舅舅就好了。她告訴自己。
但是想是一回事,實行起來又是另一回事,平坦的胸膛就在她的掌心下,即使她盡量不踫觸到,卻仍是能感應到那份溫熱。她覺得手指頭彷佛忽然間腫脹了十倍,以往得心應手的一件事,此時顯得萬分困難。
老天,為什麼她今天會這麼笨手笨腳的?
她努力把全副注意力集中在絲質領帶上,但是即使不看他,她仍是能強烈感受到頭頂落下的視線。
她只是在幫舅舅打領帶……清妍繼續催眠自己,竭力保持雙手的平穩。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漂亮的倒三角形出現了,她將領結推到他的領口,小心翼翼地調整好長度,終于大功告成。
「好了。」她如釋重負,這時才緩緩呼出憋了許久的氣息。
「謝謝。」
低沉的嗓音由上落下,清妍本能地抬頭,目光不意直直地撞上他的,心髒竟一時忘了跳動。
兩排濃密的睫毛下,是跟記憶中一樣深邃的眼瞳,同樣是那般難以解讀,然而此刻,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他的眸色中似乎又多了些什麼,像個既誘人又惑人的謎題,讓她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仿佛只要再靠近一點點,她就能得到謎底,只要再一點點……
短暫消失的理智忽地又重現腦中,清妍及時醒悟,被自己的反應嚇了十足十。
她是怎麼回事?居然胡思亂想到這種地步?
「領、領帶打好了……」她吶吶道,話出口後才發現自己愚蠢地重復了一樣的話。
「謝謝。」
清妍忙著思索其他話來化解那份局促感,並未留意他同樣多道謝了一次,但忽然間,她低抽了口氣,臉色一變。
「怎麼了?」他立即察覺到異樣。
「寶寶……寶寶好像動了……」她按著月復部,滿臉不可思議。「真的!我感覺到了,你模模看!」
可惜月復中的寶寶並不合作,好一會兒都不再有動靜。
「她剛剛真的動了……」清妍秀眉輕蹙,不死心地揪著大掌——
等等!她在做什麼?
明眸圓睜,她似是火燒般松開他的手,窘得無地自容。
老天,她居然抓著他的手在自己肚皮上模來模去!
「抱、抱歉……」清妍垂著頭,沒勇氣看他,也因此錯過了眼前男人眸中掠過的驚愕和喜悅。
但他終究沒說什麼,只改口問︰「型錄上有沒有看到什麼喜歡的?」
「什麼?」清妍茫然不解,順著他的視線才知道他指的是茶幾上那本她先前翻閱的珠寶型錄。
「沒……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公司的產品都很漂亮……我、我只是早上起來發現那本型錄,翻來參考一下設計樣式,說、說不定我可以找到一點做手工的靈感……希望你不會介意……」她也不是故意要這麼沒頭沒尾地羅羅嗦嗦一大串,只是覺得此時此刻,有話說總比沒話說的尷尬要強。
「本來就是帶回來給你看的。」
低低的一句話卻教清妍詫然,然而他已轉身走開。
直到他消失在視線之外,清妍仍是怔忡地佇立著,方寸微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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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領帶?」
必定涯回過神,抬眸看向前方的後視鏡,對上了司機阿醒詢問的眼神。
「不是。」
「那你干麼模著它傻笑?」阿醒直率地拋出問題,同時熟練地超過旁邊的一輛車。
必定涯把手一放,面容一整。「我從來不傻笑。」
「是喔……」阿醒嗤道。「別人可能看不出來,我還會不知道?你那樣子看起來簡直比剛打完手槍的國中生還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