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想怎樣,不過你惹我馬子不爽,老子想替她討回這筆帳。」這次說話的人瘦得像竹竿,臉長得像猴子。
如果不是情形不妙,錢良玉真想叫小太妹去配副眼鏡,找到這種男朋友,眼楮肯定有毛病。
「阿彪!不要跟她嗦那麼多,快給她一點教訓!」小太妹命令男友。
錢良玉出其不意地把購物袋摔到阿彪臉上,正想趁這空檔逃跑,怎料她身後的第三個男子一把扯住她的頭發,她痛得淚水幾乎涌出。
「X!死賤人!鼻子都被你打歪了!」阿彪揉著臉,火冒三丈,一巴掌甩在錢良玉臉上。
頰上熱辣辣的,錢良玉的倔性子也被激了起來,她生來吃軟不吃硬。
「反正本來就不帥。」她輕蔑地冷笑。
「媽的!爛貨!」阿彪的手又舉了起來,錢良玉咬緊牙關,閉上眼,準備承受另一個耳光。
「啊呀!」痛呼,來自阿彪。
錢良玉訝異地睜眼,阿彪正在流鼻血,這下鼻子真的歪了。
揍他的是項朝陽!錢良玉又驚又喜。
「小玉,你沒事吧?」項朝陽問著,揪住阿彪的衣領,給他一個球場上常用的頭捶,阿彪頭昏眼花地跌在地上。
「我沒──唔!」錢良玉悶哼一聲,擒住她的男子又用力地扯了下她的頭發。錢良玉真的火大了,抬起腳跟,使勁往下一踩。
「靠!我的腳!」背後的男人松手,跳腳,痛得唉唉叫。
粗壯青年撲向項朝陽,兩人打成一團,錢良玉心焦如焚,想幫忙又不知從何幫起,這時眼角捕捉到地上的動靜,那個叫阿彪的猴子臉正從地上爬起來,神情陰狠地瞪著項朝陽,像是已惱羞成怒。
他手上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下,錢良玉仔細一瞧,魂飛魄散。
那是一把瑞士小刀。
「小心!他有刀!」她對項朝陽大喊。
「阿彪!」呆站在一旁的小太妹也嚇壞了。
但是已經太遲,項朝陽剛一拳把粗壯青年打得倒退好幾步,來不及轉身,阿彪撲上前,把刀戳進他的腰後,抽出,項朝陽的身體劇烈地一震,痛哼一聲。
錢良玉覺得那把刀像戳在她身上,她想也沒想地沖到項朝陽身邊。
其他人都傻了,連阿彪也呆呆拿著沾血的小刀,像是完全不敢置信。
然後小太妹歇斯底里地尖叫︰「啊──阿彪,你殺死他了!你殺死他了啦!啊──我只要你教訓她而已!你干麼殺人?!你殺死他了啦!我們會被抓──」
「閉嘴!」錢良玉用身體支撐著項朝陽,狂亂怒吼︰「快叫救護車!」
小太妹被她的氣勢震懾住,張著嘴巴。
而幾個阿飛都是「俗仔」,惹出麻煩便只想溜之大吉,他們迅速跳上車,小太妹也被男友拉上摩托車,所有人一個跑得比一個快,錢良玉恨得只想殺人。
「你好凶……」項朝陽虛弱地笑道。
「你別說話!」她想凶他,可是氣勢無影無蹤。「你有帶手機嗎?」
他吃力地從牛仔褲里掏出手機,她一把搶過,迅速撥號,叫了救護車,收好手機,找到他的傷處。
傷口在他背後腰上幾公分的地方,靠右側,天藍色的襯衫已被染成紅紅的一片,錢良玉感到一陣胃酸涌上喉間,但是她努力壓下反胃的感覺。
「你可以走嗎?」她問。項朝陽點頭,她把他扶到電線桿旁,讓他靠著水泥柱。
「別擔心,死不了……」他扯動嘴角,但是劇痛使他的笑容有些扭曲。
「你白痴嗎?!」她嗄啞地吼他,嗓音顫抖著。「有手機怎麼不先報警?逞什麼英雄!」
「我看到他們打你,一時沒想那麼多……」他伸手輕撫著她紅腫的面頰,又心疼又關切。「還很痛嗎?」
受傷的是他呀!錢良玉望著那有些蒼白的臉,搖了搖頭,眼眶刺痛了起來。
「那些人是沖著我來的……」她不禁哽咽,悔恨交加。「如果不是我得罪了那個小太妹,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小玉。」項朝陽凜起臉色。「不是你的錯,是那些混混自己不學好,你不能總把罪怪在自己頭上,他們就算不找你的碴,也會找借口找其他人的麻煩。」
可是他不是其他人啊!
錢良玉心中立刻反駁,視線又落在他的傷口上。那抹刺眼的暗紅正逐漸擴大,他仍在流血,救護車怎麼還沒到?
她好擔心,好害怕,就像弟弟騎車離家的那一夜,她失措、慌亂,冰冷的恐懼竄過全身,令她渾身發抖。萬一項朝陽流血太多怎麼辦?萬一那些穿白袍的醫生又告訴她他們無能為力怎麼辦?
萬一……
如果項朝陽出了什麼事,她也不想活──
眼眸倏地大睜,錢良玉震驚莫名,被腦中浮現的念頭嚇了一跳。
老天……她從來不知道他對她竟然是如此重要……
「別哭啊……」項朝陽輕拂去她頰上的淚水,發現她的神情不對勁。「怎麼了?」
「沒什麼。」錢良玉搖頭,暫時甩開這個突來的領悟,他的傷勢更緊急。眼看著他的臉色愈來愈慘白,血愈流愈多,她等不下去了!
「你的車呢?我載你去醫院。」她不敢騎機車,他看起來仿佛隨時會暈厥。
「我直接從火車站搭捷運過來,沒開車。」項朝陽歉然道。他才剛從花蓮回來,一跟球隊分開就來找她了。「我只是想親口告訴你,我已經辭職了,以後你不用擔心會再看到我……」
錢良玉的心頓時沉到谷底。是啊,她成功地趕走他了……
盡避昨日就知道他會離開,听他親口說出仍是一大打擊。
救護車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她的愁緒,兩分鐘後,他們已在前往醫院途中。
一路上,錢良玉緊緊地握著項朝陽的手,心中不斷地對上天懇求道︰
拜托,請別讓她失去他……
拜托,請讓他的傷勢無礙……
拜托,請讓他盡快復原……
拜托,請別讓他離開她……
因為她需要他……
因為她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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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良玉停在病房外,裹足不前。
項朝陽受傷已是前一晚的事,所幸他的傷口不深,沒傷及內髒,在急救治療之後,已無大礙,只需住院兩、三天,而整件事也已經報警處理。
她在醫院里待到大半夜,最後在項朝陽的堅持之下才回公寓休息。今早,她先到學校一趟,交代了事情經過,又替自己和項朝陽請了假,才又來到醫院。
只是現在,她忽然有些卻步,心中忐忑著。
如果她開口,他是否會為她留在台灣?
她有那個權利要求嗎?在她對他如此絕情之後?
他會願意嗎?他還要她嗎?他……還愛她嗎?
錢良玉到天明都未合眼。這些疑問在腦中盤旋不去,在幾番掙扎後,她決定放手一搏。
然而盡避決心已下,真正付諸實行卻不容易,她害怕听見不想听的答案。
深吸了一口氣,錢良玉趕跑心中的怯懦,走進病房。
「小玉,你來啦。」項朝陽一見是她,立刻露出微笑。他正靠著床頭坐著,方正的下巴上有著隱隱的淡青色胡渣,看起來有點落魄,不過氣色不錯。
「你吃過早餐了嗎?」話一出口,錢良玉才發現這個開場白有多蹩腳,都已經十點多了。
「早吃過了,來,過來這邊坐。」他指著床邊的椅子,等到錢良玉走近坐下,那兩道劍眉卻擰了起來。「你沒睡好嗎?怎麼黑眼圈都出來了?」
「我睡得很安穩。」錢良玉撒謊,趁著勇氣尚未消退,接著道︰「我……有件事想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