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錢良玉臉色大變,聲音透著壓抑的憤怒。
項朝陽卻不打算閉嘴。瞧她這樣扼殺自己的靈魂,他的心很痛啊!
「他死了!你听見了嗎?你弟弟已經死了!死了十三年!」他揪住她的雙臂,只想狠狠地搖醒她。「可是你還活著!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麼時候?他不是你害死的,你明白嗎?!」
「你閉嘴!」她忍無可忍地爆發,吼了回去。「你什麼都不懂!大家都知道是我害死他的!沒有人會原諒我!我要怎麼原諒自己?!」她的眼楮紅了,雨滴打在那張蒼白的臉龐上,沿著面頰滑下,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淚。
他們對峙著,胸口因激動而起伏不定,兩人都全身濕透,但沒人移動。
然後項朝陽的火氣突然消了,因為他看見一個被困在過去的十七歲女孩,敏感、易受傷,讓他的心淌血。
「你說的‘大家’……是指你母親嗎?」
突來的溫柔完全擊潰她的防備,錢良玉淚眼模糊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總是能夠看穿一切,為什麼他總能理解她的痛、她的傷。
「她永遠不會原諒我……」她哽咽,嗓音破碎,封鎖在心中多年的苦楚像是突然找到了出口,一股腦兒傾泄出來。「她永遠不會原諒我……她從來不愛我,爸爸也不管我……只有良偉愛我……可是他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愛你,小玉。」項朝陽把搖搖欲墜的單薄身軀擁在胸前,緊緊地。「你爸媽不愛你沒關系,讓我愛你好嗎?我會把他們的分統統補上,由我來愛你。」
不等她有所回應,他吻住她。
錢良玉震驚莫名,因為他的話,也因為他的吻。
她想推開他,可是他的唇好溫柔、好小心,仿佛她是世界上最值得寶貝的人,他的胸膛也好熱、好燙,把她冷得發抖的身子都煨暖了,她從來沒有過這種備受珍視的感覺。
她忽然覺得很累,累得不想繼續用冷漠武裝自己,累得不想抗拒如此醉人的柔情,就這一次,她想感受這種被人捧在手心疼著寵著的感覺,她想體會,什麼叫做被愛。
錢良玉緩緩地、試探地回吻他,吸吮著那兩片性感的唇。她的全身漸漸發熱,腦子也微微暈眩,但是她覺得不夠,她還想要更多。所以當他的吻深入到她的唇瓣之內時,她毫不遲疑地回應,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迫切,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渴求。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可是沒人留意。
這時,項朝陽不得不喊停,他撤離自己,俊容微紅,胸口的起伏比跑完馬拉松還劇烈。
「小玉,我們現在在你的公寓外面。」不是「里面」,再繼續下去,他可能會把她壓在跑車車蓋上,然後他們會因為妨害風化被逮捕。
錢良玉兩眼迷蒙、雙唇微啟,向來冷漠的臉上出現從未有過的迷糊。項朝陽暗自申吟,覺得她可愛得讓他想一口吞了。
但是他不能,也不該這麼做,至少不是在她如此脆弱的時候。正人君子不會在她情緒不穩的情況下佔有她。
「現在進屋里去,洗個熱水澡,好好地睡一覺。」他輕推了她一把,不料她反手抓住他的手臂。
「別走,證明你愛我。」
他猛地一震,回眸瞪著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堅定地點頭,眼神一掃迷蒙,閃閃發亮,閃爍著一個女王決定寵幸臣子的尊貴與邪魅,無比挑釁,無比誘人。
好吧,他就是賤骨頭,抗拒不了女王的命令,去他的正人君子!
「不準你後悔。」
「我從來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她揚高下巴,傲氣過人。
「把鑰匙給我。」他接下她給的鑰匙,拉著她上到建築的第二層樓,然後開門,鎖門。
「不準你後悔。」他抵著牆,把她困在胸前,用熾熱的唇封住她的嘴……
第九章
她沒有後悔。
但是那只是性,汗水淋灕、無與倫比的性。
錢良玉一醒來就這麼告訴自己。
她側首看向身邊的人。他仍熟睡著,這是她首度近瞧他的模樣,他的睫毛不特別長,卻相當濃密,輪廓俊挺,算不上漂亮,卻也挑不出瑕疵,皮膚像牛女乃巧克力,有種非常陽光的色澤,當他不睜開那雙晶亮、狡黠的眼楮時,看起來是如此年輕、無害。
她想伸手觸模他,但隨即對自己皺了皺眉,她怎麼好像貪戀起他的容貌?這一點都不像她。
輕輕地移開壓在腰間的手臂,她盡可能無聲無息地下了床,赤腳避開散落四處的衣物,包括那條三角形的豹紋──不,據他說那是虎斑內褲,豹紋內褲拿去洗了,跟他的紅色丁字褲和迷彩四角褲一起。
真不曉得她為什麼會記得這種無聊的片段……
小心地推開衣櫥的門,她取出一套換洗的衣服,走進浴室。
從浴室的鏡子里,她看見一個徹夜放縱過的女人,全身的肌膚滿是淡粉紅的印記。她生來膚白,所以那些歡愛的痕跡顯得特別清楚。憶及昨夜的放蕩,耳根不禁又熱了熱。
她踏進浴白,開了蓮蓬頭調好水溫,熱水嘩啦啦地沖刷著身體,卻沖不掉體內的那團混亂。一夜之間,她的平靜生活似乎全然失控,而她厭惡這種難以掌握的感覺。
他說他愛她……
但是那又如何?她又不愛他,相反地,她討厭他討厭得要死,不是嗎?
你是真討厭他,還是你認為你討厭他?這個問題毫無預警地浮現。
錢良玉心煩意亂地抹了一把臉,拒絕去想江木蘭說過的話。
她硬是壓下內心的煩躁,把沐浴乳在身上抹了一遍,又把渾身上下沖個干淨。
她已經獨自過了十幾年,自給自足,很滿意目前的生活,她不需要愛情,她有兩個親如姊妹的朋友,她愛她們,她們也愛她,這樣就夠了。
她不需要有個老是惹她生氣的男人介入她的生活,她不怕偶爾的寂寞,事實上,她擁抱寂寞。
錢良玉踏出浴白,拭干身體後穿上衣服,心中已冷靜許多。
事情很簡單,她昨天情緒失控,一時沖動,加上身為一個三十歲的熟女,有生理需求再自然也不過,所以她跟他上了床,有了一夜,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又不是天底下第一個跟人發生一夜的女人。
對,就是如此!
只是性而已。
錢良玉走出浴室,頎長、結實的男性美背映入眼簾,項朝陽不知何時已經醒了,他赤果著上身,縐巴巴的牛仔褲隨意地裹著那雙長腿,錢良玉知道他的左腿上有手術留下的淡淡疤痕,她昨晚發現的。
項朝陽吹著口哨,在她的衣櫥前忙碌,似乎心情很──等等!她的衣櫥?!
錢良玉定眼一看,大驚失色。
「你在干麼?」她沖了過去,發現地上堆了一堆自己的衣服。
「你洗好啦?」他對她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原來你有起床氣,一大早會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可是太輕描淡寫了,錢良玉感到體內的怒氣正急遽攀升。
「你把我的衣服丟在地上干什麼?」她一把搶下他手中的另一件襯衫。「誰準你亂翻我的衣櫥?」
「我起來的時候看見衣櫥開著。」項朝陽的表情很無辜,好脾氣地解釋。「里面都是黑衣服,我就想趁你洗澡的時候把它清一清,黑衣服真的不適合你,還是丟了好。」說著,他又從櫥子里抽出一條黑褲子。
「你給我住手!」錢良玉又把褲子搶過來。「不準再踫我的東西!」
「不用心疼啦,今天不上班,我帶你去采購,包準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听說101大樓和那個什麼京華城有不少精品,我們去買個夠,你不必擔心花費,我早就想過過寵女朋友的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