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櫃台一結完帳就發現了戚康的行蹤,並注意到自己的兩名好友早已溜之大吉。從兒子的行為要推論出事情的前因後果並不難,只是,某種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的私念,阻止了他出口澄清,只是一徑保持沉默,直到此刻。
他能了解兒子的心態,卻無法了解自己的。
「爸爸……」戚康試探性地響應著父親,臉上原本的可憐樣已被心虛所取代。
眾人的視線有如事先排演過一般,一致地轉向這出家庭倫理慘劇的男主角,空氣中的同情與支持簡直要泛濫成災,在場的女士們更露出一副願意出借自己的懷抱以提供慰藉的模樣。
「啊!你也在。」陶筱茱總算注意到戚允臣的存在。「你跟這些人說呀!」不算大的雙眼如獲救星般亮了起來,連數天來對他的疏離也一時被拋在腦後。
這下她的焦糖布丁有救了!
只可惜她的希冀在下一秒鐘落空,戚允臣只是神色自若地越過觀眾,將兒子抱在懷中,儼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走,我送妳回去。」他順道伸手拉起一臉不敢置信的女主角。
平穩的語氣在眾人耳中卻像是隱忍著無限傷痛,正義之師再度以眼神譴責這個「水性楊花、不安于室的壞女人」,令人心驚膽戰的壓迫感硬生生地將陶筱茱到口的抗議逼回月復中口
縱然有一肚子的冤屈和怒火,她也認清自己大勢已去的事實,而此地更是不宜久留,于是她很識時務地任他牽引出餐廳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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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不,三人,在走向停車場途中,一路無言。
趴在戚允臣肩頭上的戚康似也感應到了這份詭異的寂靜,機伶地閉上眼楮裝睡,還未上車,假睡就變成真的了。
戚允臣先把已進入夢鄉的兒子在後座安置好,一待陶筱茱在身旁坐定便發動車子,耐心地等待著即將來臨的風暴。
「我跟你們姓戚的有仇是嗎?」小火山在片刻後終于爆發,陶筱茱想也沒想地咬定罪魁禍首。「你干麼唆使小表來叫我媽媽?有人這樣教小孩的嗎?我哪有本事生出這種不良品種?」
戚允臣瞥了眼後視鏡,確定兒子在後座睡得正香甜之後才開口。
「康康先看到妳,于是我的一個朋友開了個玩笑,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叫唆康康去找妳,康康會對妳說那些話也是他教的。」由于心里早有準備,他三言口兩語就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朋友?!我怎麼沒看見其它人跟你在一起?」
「他們早我一步先離開了。」更正確一點的說法是,他們干完壞事就開溜了。
雖然對好友的惡作劇不甚贊同,但在內心深處,他倒是不怎麼介意這場鬧劇的結局,反而還有一絲絲的高興。
「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豬朋狗友。」她的怒氣不減。「那你起碼可以跟我同桌的那些人解釋一下啊!你什麼都不說,他們還當那是默認呢!」
「當時所有人都已經定妳的罪了,我說什麼他們也不會相信。」他流利地回答,語氣中毫無半分罪惡感。
當然,這還得歸功于他兒子的演戲天分,誰知道,也許康康以後是塊演員的料呢!
他停頓了一下,理智地再指出另一項事實。「別忘了,妳那個唱作俱佳的朋友也參了一腳,不能完全怪康康。」他也沒想到那個一臉濃妝的不知名女人會在一旁推波助瀾口
「她已經不是我朋友了!」哼,誤交匪類!臭青青也不知道發什麼癲,不但不替她澄清,還跟那半路殺出來認親的小渾蛋一搭一唱地,改天非得跟她斷絕往來不可!
「小聲一點,康康睡著了。」他提醒她。
睡著了?!這臭小表在興風作浪之後居然有膽給她睡得這麼安穩?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她轉過身子朝後座送了一個毫無作用的衛生眼,嘴里悻悻然的嘀咕卻已降低音量。
「妳就那麼在乎那些人的看法?還是妳喜歡那幾個看起來像猩猩的男人?」他微擰著眉突然問道。
「誰理那些賣肉的喔……」仍在氣頭上的陶筱茱低聲咕噥著,根本沒注意到他語氣中隱含的不悅。
「那妳在生什麼氣?二」她那毫不在乎的口吻讓他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
「你還敢問……」她憤恨地瞇起眼楮。「你知不知道那一客焦糖布了要多少錢?嗯?一客三百……三百塊台幣耶……」為了強調,她朝他比出三只手指。「好不容易有人出錢請客,你那寶貝兒子竟然敢給我來攪局!」害她連一口都沒吃到!
嗚……想到那道無緣的焦糖布丁,她的心就開始滴血。
「妳發這麼大的脾氣就為了一道甜點?」
「你笑什麼?」她不爽地斜眼瞅著他。「那可不是一般甜點,那布丁不但得過獎,還上過電視,你懂不懂啊?」嘖!沒見識的男人!
「改天我請妳去吃。」戚允臣將車子停人大廈專屬的地下停車場,想也沒想地說道。
「誰要你請喔……不稀罕,你還是離我遠一點!」陶筱茱在下車之前回了他一句。
開玩笑!她幾天前才下定決心要跟這個危險份子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如果又呆呆地跟他去吃飯,那不就像是搬塊磚頭來砸自己的腳趾頭嗎?
小表頭也就罷了,畢竟年紀還小不成氣候,可是他那正面背面都很養眼的老爸可是大大的禍水一個,更別說他還是「名草有主」,跟他打交道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戚允臣把兒子從後座抱出來,神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先前困擾著他的感覺又回來了——為了某種原因,他這名房客最近似乎在躲避他。
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情形。
進入電梯後,他注意到她馬上站在最遠的角落,而且正不自在地拉扯著身上那件貼身洋裝,踩著高跟鞋的兩只腳也別扭地站著,好象非常不習慣這身打扮。
「這種裝扮不適合妳。」他忍不住說道。
衣服太貼身、領口開得太低、裙子太短……總而言之,就是太暴露了。
短短一句話讓她微乎其微地縮了一下,新生的怒氣迅速地掩蓋過那種受傷害的感覺。替她打扮的林青青都說她看起來就像月兌胎換骨,比平常好看一百倍,而她也傻傻地相信了,可是現在這個惡質男人,他……
他憑什麼這麼說她?
「你管我那麼多!我高興不行嗎?」她尖銳地頂了回去。「我知道我人丑,無論怎麼打扮,在你們這些精英份子眼里都是個笑話,可是誰又規定條件差的人沒資格打扮?」
電梯門在抵達他們的那層樓後開了,她怒氣沖沖地搶先走出,拿出鑰匙準備回到自己的小套房。
「筱茱……」那來勢洶洶的激烈反應讓戚允臣傻了眼,他困惑地尾隨在後。「我不是那個意思……」是誰說她丑來著?誰又是「他們」這些精英份子?
「不是那個意思又是什麼意思?」她霍然轉過身來又向他開炮。「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女朋友那麼高雅大方、那麼完美無缺,既然你看我這種平民老百姓不順眼,干麼不去找那個又美麗又有教養的杜小姐?來煩我這個丑八怪干什麼?二」
她的雙眼出奇晶亮地閃耀著,臉頰也因憤怒而脹紅,那張僻哩啪啦說個不停的小嘴只剩下一點點唇彩,卻因此而具有一種奇特的誘惑力。
若不是因為手里抱著兒子,他真的很想、很想吃掉那剩余的口紅,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