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整晚盯著電話看?」盧定堅問。
「沒有啊!」盧璧人心浮氣躁的翻看茶幾上的報紙。
「在等電話?」盧定堅問。
「沒有啊!」如果她說自己整晚都在等楊適的電話,爹地一定又要取笑她了,而且萬一楊適沒給她回電話,她多難堪啊!
幸好不一會兒佣人過來說︰「老爺,您的洗澡水放好了。」
盧定堅放下手上的報紙對盧璧人說︰「別在這里乾等,自己打電話過去不就得了,整晚耗在這里,只是浪費時間。」
盧璧人被說中了心事,但仍舊嘴硬,「我坐在這里礙著你啦!?那我離開好了。」她索性起身上樓去。誰知她才走到一半電話就響了。
盧定堅就近拿起話筒,而盧璧人則豎著耳朵站在樓梯上等著。
「喂,楊適啊!」盧定堅朝璧人望了一眼,笑說︰「有事嗎?……喔,那你太晚打來了,她已經睡了!明天星期天,早上十點前她會在家,你明天早上再打過來好了。」
盧定堅一掛上電話,璧人立刻從樓梯上跑下來,不依的大叫︰「爹地——」
「對付男人,尤其是楊適這種男人,要用點手段,懂嗎?傻丫頭!」
這叫欲擒故縱嘛!她當然懂!可是她知道這招對楊適一點用都沒有,因為楊適的心思比一般男人更復雜、更難懂,起碼一般的男人不會拒絕她這個稱得上美麗的女子,尤其在知道她是盧定堅的女兒後,更不可能不對她大獻殷勤。所以,一般常態的邏輯都無法運用在楊適的身上,因為他是個例外。
而就如盧璧人所想的,第二天早上,楊適真的沒有打電話過來,她也讓自己假裝忘記有這回事。
盧定堅換上外出服後提醒盧璧人︰「下午記得替爹地到孤兒院走一趟。」
「我知道!」她悶悶的應了一聲。
盧定堅出門後,她仍舊忍不住打了通電話到楊適的寓所,接听電話的卻是丁懷楠。
「璧人,真不巧,楊適他剛剛出門,你早一分鐘打來就好了,有事嗎?」丁懷楠問。
盧璧人無聲的嘆了口氣︰「也沒什麼事,謝謝你。」
此後,她又在家中等了一個早上,結果連他的聲音都沒听見。她心想︰「沒緣分」是不是就是指她跟楊適這個樣子?
盧璧人替父親捐了一筆款子給孤兒院,早已安排好的報社記者替璧人和孤兒院院長拍了幾張照片。一陣短暫的淺談過後,盧璧人透過玻璃窗,忽然看見一個年輕的男人跟院里的小朋友在玩躲避球。
咦?那個笑容如陽光般燦爛的男人不就是楊適!?
盧璧人走到樹蔭底下看著楊適和那群孩子們一起玩球。陰了幾天的天氣,這時也難得的出了一點陽光。
楊適矯健的身手,在這群孩童之間就像是個頑皮的大孩子,看著看著,不知怎麼地她竟有點感傷,如果昨晚她在電話里找到了他,今天他是不是就不來了呢?
這些日子,她也感覺到楊適有意無意的在回避她,為什麼呢?是她不夠好,還是哪里不討他喜歡?
這時,滾到腳邊的球,忽地打斷了她的思緒。
盧璧人蹲子把球撿起來,一個人影落入她眼簾,正是帶著一臉笑意的楊適。
楊適接過球,轉身丟給了小朋友們︰「你們自己玩吧!」
「沒想到你會在這里。」她的心又雀躍了起來,「昨天打電話給你,其實是想問你能不能陪我來這里。」
楊適笑道︰「原來是這件事,本來我今天是有約會的。」
「約會?」他的話讓盧璧人的胸口像是挨了一拳似的,忽然覺得十分氣悶。
楊適望著玩球的小朋友們,吸了一口氣說︰「本來我是跟金燕玲約好今天到百貨公司,她要替我選幾件衣服的。金燕玲你應該听過吧?她是你爹地夜總會里歌唱得最好的歌星。」
「喔!我爹地的夜總會我很少去,不過既然你這麼贊揚她的歌藝,那麼我改天應該過去欣賞一下。」盧璧人沉著一張臉,她感到全身的血液似乎快結成冰了。
「璧人,你身邊有很多好男孩,不要把感情浪費在我的身上,我不值得……」楊適終于鼓起勇氣說出這些違心話。他想,長痛不如短痛,與其這樣不清不楚的懸著,不如就讓璧人死心吧!尤其他還是個身負重任的特務,難保哪一天真的發現盧定堅勾結日本人,到時對峙起來,那璧人又情何以堪?
盧璧人噙著淚,恨恨地道︰「你喜歡歌女或舞女關我什麼事?我有說過我喜歡你嗎?你是我爹地手下的人,我找你只是要你開車送我過來,不行嗎?」
楊適原本就沒有傷害她的意思,但現在惹得她眼中帶淚、話中帶恨,他心里也是深深的不忍,只恨自己不夠細心,不能體會到女孩家的心是何等的脆弱。
「我送你回去吧!」楊適望著她說道。
「不必!」
盧璧人倉促的離開孤兒院,陽光似乎在這一瞬間又隱沒了。她不想回家,又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去,于是順著街道漫無目的的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她才發現天空飄雪了。她現在的心,大概就像雪花一樣冰冷吧!
也許,盧璧人的血液里也有著父親的慓悍個性,所以她在傷心了一夜之後,仍然想去見見在夜總會里唱歌的金燕玲是個怎麼樣的女人。
她向來不曾輕視在這種地方討生活的女子,無論她們靠的是才藝或是rou體;來到這個以男性為主的場合謀生,一定有她們無奈的一面。
可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楊適竟為了一個歌女而拒她于千里之外。盧璧人那不可理喻的優越感及失落感,便無法遏抑的像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口那樣咻咻的噴著熱氣。
盧璧人拉著筱玉陪她一起到夜總會,服務生一見是大小姐來了,立刻給她們安排一個觀看表演的絕佳座位。
節目一開始是一首熱鬧的康康舞,豪華的舞台上,跳舞的女子穿著華麗的舞台服裝,頭上插著一大束彩色的羽毛,緊身且綴滿亮片的服飾充分顯現出她們姣好的身材。
周筱玉發出了一連串的贊嘆︰「她們長得好美喔!每一個的眼楮都那麼大、皮膚那麼好、腿那麼長,難怪男人都愛到這種地方來。」
「如果你的裙子敢穿得像她們那樣短,你的腿看起來也一樣很長啊!」盧璧人嗤之以鼻的說。
服務生替她們送來兩杯咖啡及一些西式的小扳餅。
周筱玉啜了一口咖啡說︰「唉!我的大小姐,這會兒你可要認輸了,如果我是楊適,我也會愛上這些性感女郎的。有幾個男人禁得起這種誘惑?」
「是嗎?」盧璧人的信心開始受到打擊。
周筱玉一向是個實際派,她要的愛情很簡單,找個愛她的男人相守一生就行了。但她所知道的楊適顯然不是符合她談情說愛的標準情人,在璧人經過這麼多次的挫敗之後,她已經不鼓勵璧人再盲目的為愛往前沖了。
「其實楊適的話也沒錯,你身邊的好男孩那麼多,你又何必單戀一枝草?何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替你爹地打理生意,可不像天天坐在寫字樓那麼輕松,只要仇家找上門,難免一陣打打殺殺。」
「你真的這麼想嗎?」盧璧人心里一陣絞痛,她對楊適的這段感情絕不是周筱玉所看見的這短短時間。打從三年前在火車上遇見楊適後,她的心就緊緊被他揪著了。
周筱玉苦笑了一下,「我看你是作繭自縛,就算這個世界沒有楊適這號人物,你的日子還不是要照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