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文干澀的笑道︰「你即使再累,舌頭一樣鋒利如刀,更別提你高熾的怒氣。」
「沒錯。」她幽暗的眼底閃著怒火。「我不會忘記你是與布羅勃為敵的薩遜納武士。」
嘆口氣,他把水壺遞給她。「渴了嗎?」
在她點頭應允後,他伸手把她扶起坐著喝水,她並沒有拒絕他的幫忙,當他把壺蓋蓋上後,她按住他的手臂。
「我們要過的河是哪一條?」
「離金格堡不遠的那條。」
「金格堡……」她看著他,翠綠眼眸里的冰雪因對家園的記憶而融化,「你要帶我回去?」
「嗯。那是你的家,現在,也是我的。」
她在他的臂彎里抬起頭。「你已經有城堡了,沒理由對我好。你為什麼要幫我,傅蓋文?」
他也不只一次地問自己相同的問題,或許是因為他看到一個堅強美麗的靈魂,想要把它釋放出來吧!
從第一次見面,這個瘦弱勇敢的女孩子就給他極大的震撼,柔弱的外表卻有著堅強無比的意志,他已經領教過她的毅力,她的怒氣更令人難以忽視。
「你為什麼要幫我?是因為金子嗎?」
他搖頭。「我不喜歡卡里堡的籠子,所以要改變一下。」
「你是想把我關在別的地方。」她瞪著他。
「不是。」
她垂下視線。「當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我正發著燒,我以為你是來接我上天國的天使。」
「我並沒有說我是天使。」
她點頭。「除非是墮入凡間的天使。」
他幾乎失笑。「你好象很喜歡天使。」
「可是我不會跟他們一起走。」
他看著她緩緩點頭。在他身後,約翰的腳步接近。「來吧,小姐。」蓋文靠向克莉。「能和我一起騎馬嗎?我們必須過河。」也不等她回答。他兀自拉開她的毯子把她抱起。她好輕,幾乎沒有一點重量。
他走向他的馬,朵咪和約翰把車廂拆開,把它綁在朵咪的戰馬鞍後。
「放我下來!」克莉對著蓋文低喊。「我可以自己站著等你上馬。」
扒文驚訝地挑眉。「如你所願。」他放下她。她站直了身子靠在他身上,他可以感覺到她全身顫抖。可是她勝利地笑了,好象在向他宣告她自己也站得住。
他輕捏她的肩。「可別現在昏倒在我身上。」他說。
「我不會的,我強壯多了。」
「你的確是。」他低語,幫她站穩腳。
朵咪笑著靠近他們,克莉轉身向前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就在她離開他的同時,蓋文感到一絲奇異的遺憾。
克莉極不自在地倚在蓋文胸前,他的左臂緊箍著她,在她身下的大腿肌肉強壯而穩定。他在轉頭時未剃胡須的下巴輕刷過她的前額。他的聲音深入她耳里,這種奇特的感覺帶給她難以豆腐的歡愉。
除了父親,她從來沒有在別的男人懷里感到這麼溫暖安全,可是她馬上提醒自己他是英格蘭武士。她坐直身子,把身子挪離他。不知道他把她帶回金格堡的動機為何?她知道他會搜捕布羅勃,一如亨利和其他武士,金格堡會再次發生戰爭。
金格堡,火焰在牆上竄升。
她看到約翰和朵咪騎馬跟在他們後面,蓋文謹慎地策馬涉水,她曾渡過這里好幾次。她深呼口氣,冷風直沖她的喉嚨使她不自主地開始咳嗽。
扒文銳利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把心思放回馬上,促馬走向更深水里。克莉听著洶涌的水聲,身子一陣輕顫。
「站住,英格蘭人!」喊聲越過河流而來。蓋文和克莉聞聲同時抬頭。
「上帝!」蓋文在她耳邊低喃。
兩個人站在河的對岸怒視著他們,手里握著是他們身子兩倍高的鐵頭槍,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站在那里別動!」其中一人高喊。
克莉皺眉坐直身子,她認識這兩個人,他們是她好友的兒子。
扒文輕咒一聲拉住馬韁,一雙手緊緊抱住克莉,她可以感覺到他手上傳來的緊張。
「你是誰?英格蘭人?」
「我是傅蓋文伯爵,還有女人和小孩跟我們在一起。」
「我看得出來,既然你是英格蘭人,在你走前必須把你的武器和盔甲留下。」兩人踏入水中走向他們。
「如果我們讓你走的話!」另一個男人說。
扒文舉起右手好象要拿插在腰上的劍,可是他左手抱著克莉,右手抓著韁繩,根本沒有辦法動彈,反而使馬兒騷動不安。
「這個女人病了。我要求你們不要來為難我們。」他說著。
克莉知道這兩兄弟可能認不得她了;疾病讓她迅速消瘦,不再像原來的自己。她應該開口叫他們。可是她的聲音微弱沙啞。她把斗篷往後揮,直視他們舉起手臂,穿著羊毛衫的高個子一臉驚駭。「親愛的聖母呀!克莉小姐!」他高喊。
「你好,馬伊安,還有唐諾。」
「你怎麼會和薩遜納的人在一起?」伊安用蓋爾語問道,「你受傷了嗎?我們會把他的心挖出來當晚餐的!」他舉起長槍直指蓋文,用蘇格蘭語高喊。「你馬上下來把她放走!」
「克莉小姐是我的妻子,」蓋文回答。他的手把她箍得更緊,「而且她病了,讓我們過河,我要帶她回金格堡。」
「金格堡!」另一個人開口,「那里沒有地方……」
「讓我們過去!」約翰突然大吼,騎馬走過他們揮動大刀。「馬上讓開讓我們過去!」
面對騎著戰馬、揮舞大刀的全副武裝戰士,伊安和唐諾交換了眼神,迅速地轉身跑開。
「現在他們不會再惹麻煩了!」他喊著。
「上帝,」蓋文搖搖頭。「他真是喜歡征服和勝利。」他促馬向前,看了懷中的女人一眼。「那些人是你的朋友?」
「是的。」她看著對岸,焦急地尋找著馬家兄弟,如果出現兩個,其他的也會在附近。他們八兄弟向來是焦不離孟的。
「現在抓緊。」蓋文左臂緊緊圍住她,「別動!扁是渡河就夠難了,我可不希望還有個不安的小女孩子亂動搗蛋,別動也別出聲。」他看著河水心不在焉地說著。
她不知道他是在和她說話還是對馬。他們在沉默中渡河。
「他們走了嗎?」蓋文在過河後問約翰。
「嗯。」
「他們好象有滿多人躺在樹叢里,我們最好趕快去金格堡。」
「天是黑的很快。」朵咪說著。「約翰,他們會再來嗎?」
「不,他們走了,騎在我旁邊吧。」
扒文策馬,「好了,走吧。」他突然傾身策馬奔馳。克莉也俯著身子趴在戰馬背上,緊緊抱著蓋文的腰,他們奔馳在滿是岩石的芒野上,直到一片濃密的叢林出現眼前。在黃昏里,森林和山丘漆黑一片。
勒住戰馬,蓋文看看四周,「城堡應該在西邊。」他告訴約翰,「不遠了。」他看向克莉。「我說的對嗎?小姐?」
她原本不打算幫他任何忙的,可是疲憊沖散了怒氣,她需要休息,她想看她的家,環視著四周的景致,她試著找尋熟悉的河流。
「那里。」她伸手指著。「穿過樹林,有一個海灣。」
扒文策馬奔向她指的方向。
在森林的另一端,蓋文在山崖旁勒住馬,山崖下是長且寬的漆黑海灣。
背對海灣的城堡聳立突出在山崖上,蒼涼而沉默,荒蕪的城堡窗里沒有溫暖相迎的燈火。四座塔在昏黑的天空下呈現破碎的暗影,厚實的城牆翻覆頹倒。
扒文看了許久。「這是個殘骸。」他終于開口。
克莉強迫自己坐直,咬緊下唇不讓眼淚滑落,她看著不再溫暖的家。
「它被燒毀了,破壞了。」她說著,「去年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