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鐲能治病?聞所末聞!」
「我本來也是不知道的,是看了冉二夫人的日記後才曉得的。據說這位有著江南第一才女之稱的二夫人,也是體弱多病之人,後來是依羅島治好了她的病,為感恩德,而嫁了過來。當初,治好她病的,就是這個鐲子。」厲小倩呵呵一笑,又道,「夫人其實不必太為難,我並非要夫人將此鐲送我,而是借!待我醫好姐姐的病後,便立刻奉還,如何?」
裴傾遲疑著,厲小倩查顏觀色道︰「夫人,巨鯨幫雖是海盜出身,但好歹也是江湖上頗有名望的大幫,向來言而有信,小倩既然說會奉還,自會奉還,夫人還猶豫什麼?此事對你我來說,都有利處,互不吃虧啊。」
聲音透露著誘惑,悠悠然地回響在耳際。
裴傾木立半晌,淡淡地笑道︰「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厲小倩喜道︰「你同意了?」
「你錯了,我不同意。」裴傾輕輕吐出這幾個字來,看到厲小倩的臉色頓變,心中不禁升起一陣報復的快感。
「你不同意?」厲小倩的聲音尖銳得幾乎是咬牙切齒。
「是的,我不同意。我裴傾雖然不算是好人,但卑鄙下流的事我也是不屑去做的。以天緣換取冉綠的日記,就像一樁骯髒的交易,我寧可不知道依羅島上的秘密.也不願讓你得逞!你對我用錯了方法,如果你直說想借我的鐲子去救令姐,我說不定會欣然同意,但是現在——」裴傾盯著她,忽而盈盈一笑,道︰「擅自動用屋主的東西,並偷看別人的隱私秘密,然後以此為籌碼去要挾而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種事,我也是不會做的。」
厲小倩睜大了眼楮,又驚又氣,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
裴傾挑挑眉,笑容有些嫵媚,然後,風姿萬千地轉身離開。
厲小倩不甘地叫道︰「裴傾,你不要那本日記,一定會後悔的!我保證,你一定會後悔!只怕到你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今天拒絕我,是多麼愚蠢的一件事了!」
裴傾听在耳中,心里雖蕩起了些許漣漪,卻仍是不緩不急地向前走去。風中,她的脊背挺得很直,就如一枝高傲而多姿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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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回到听雪小築,翠兒就迎了出來,見到裴傾的樣子,大吃了一驚,道︰「夫人,你怎麼了?你的臉為什麼那麼紅?」
裴傾愕了一愕︰「是嗎?我的臉很紅?」
翠兒走上前模了模她的額頭,驚道︰「天!夫人,你在發燒,你的頭好燙!」
「我在發燒?」裴傾剛問了一句,忽覺得一陣疲憊感席卷而來,天昏地暗間,頓時失去了知覺。
黑色,黑色,還是黑色——
頭很昏,意識像是在水上漂浮,一伸過手去,就隨著水波蕩開了,怎麼也抓不住。
但是感觀卻分外敏銳,連房間里自己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等等!房間里有人!除了自己外,還有另一個人!
雖然沒有走動的步伐聲,但是那細密的呼吸卻隱約傳來。有人!真的有人!
是誰?你是誰?
裴傾想開口問,聲音卻如卡在了咽喉中一般,發不出一點聲響,而眼楮,更是如縫住了一樣,怎麼樣也睜不開來。為什麼?為什麼連對自己身上器官的控制都變得如此艱難而疲憊?我是怎麼了?我在做夢嗎?難道這一切都只是幻覺嗎?不然,為什麼感覺到自己,如此抑郁而又毫無力氣?
聲音漸漸靠近,靠近……來到了床邊,呼出的氣流幾乎觸及了她露在被外的發絲,似乎是俯來,靜靜地注視著昏迷中的她。
你是誰?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裴傾閉著眼楮,雙手卻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被子,似是抓緊了驛動著的心情。
「唉……」一個女子的聲音忽然在咫尺的地方嘆息,森冷,不帶一絲人的氣息。一只冰冷的手輕輕放了上來,輕輕撫模著她的頭發,「真漂亮……真漂亮……」
說話時呼出的冰冷氣息彌漫在左右,裴傾感覺到自己的心劇烈地跳動著,跳動著……仿佛就要窒息!
「你是好人……我第一眼看見你時就知道……維持你的善良,你能得到幸福……你和我不一樣……記住我的話,不要欺騙……」
女子的聲音漸漸遠去,最終消失。
她是誰?她為什麼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這聲音好像有點熟啊,在哪兒听過呢?在哪兒听過?為什麼我想不起來,我一點都想不起來?
思緒混亂問,仿佛感覺到又來了一個人,但這個人的氣息卻又完全不同。
「 ——」好像是利器的摩擦聲,又好像是兵器出鞘的聲音。然後,裴傾感覺一樣冰冷的尖銳物頂住了自己的咽喉,隨時都可能刺入。
是劍?有人要殺我?是誰?為什麼?!裴傾的手松開,又握緊,手心中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空氣在沉悶中僵持,來人的視線炙熱,她雖然閉著眼楮,但也可以感覺出他在看著自己。那一刻,裴傾覺得自己其實可以放棄,被殺就被殺吧,沒什麼可抗拒的,也沒什麼可遺憾的!那樣辛苦地生存著,不若死去!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外面似乎又傳來了輕柔的腳步聲,然後她喉嚨上的劍頓時撤去,風中傳來衣袂飄動聲,然後,消逝。
另一個人推開了門,走了進來,靠近了床頭,有椅子拉動的聲音,那人可能在自己的床邊坐下了。空氣中的氣味很熟悉,淡淡的,有薰衣草的香味——是楊素?!
裴傾感覺自己的心急跳了幾下,又復正常,感官,依舊疲憊,不想動,不想說話,也不想睜眼楮,就那樣直直地躺著,沉浸在昏睡般的朦朧中,也許一切看起來還沒那麼絕望。
氣氛靜謐,空氣中流動著異樣的暗流。
餅了好半天,左手忽然傳來被包裹住的溫暖感,然後被拉過去,貼住了來人的面頰,輕輕摩擦。一個嘆息聲低低響起,正是楊素的聲音︰「沒事的,你不會出事的,一定會好起來,我保證,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聲音顯得很無奈,卻又滿含感情地堅定著。
我怎麼了?我不只是睡過去了嗎?為什麼他會說這種話?裴傾迷迷糊糊地想著,不明所以。
「你要好起來,听到了嗎?只差最後一關了,過了那一關,你就能真正地得到幸福,再也沒人會欺負你.冷落你了……所以,你要好起來……你應該是與眾不同的……」聲音漸漸模糊,最終不可辯聞,裴傾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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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次醒來時,耳邊傳來的卻是翠兒清脆欣喜的歡呼聲︰「夫人醒過來了!太好了!快去通知楊素大人!」
眼簾還是很沉,不過總算張開了,人目處,竟發現自己的身邊站了一圈的侍女。
「我怎麼了?」裴傾問道。
翠兒忙拿了個枕頭讓她靠著坐了起來,回答道︰「夫人,您生病了,病得很嚴重呢!大夫說是著了涼,加上體虛氣郁,渾身燙得跟火爐似的,嚇死我們了!您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了,大夫說,如果再不醒的話,只怕性命有礙……謝天謝地,您終于醒了!」
裴傾怔怔地望著翠兒,有點不敢置信︰「我昏迷了那麼久?病得那麼重?為什麼我自己一點都不知道呢?」忽然間想起了昏迷中所感覺到的那三個人,不知是真的,還是僅僅只是夢中出現的幻覺,便道,「你一直都守在我床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