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和碧兒听到聲音頓時嚇得跪倒在地,碧兒顫聲道︰「婢子……婢子們實不知少主今夜會來,這燈……是少主剛才進來時被風吹滅的……」話音剛落,就被來人一腳踢了出去,撞在場上,一聲悶哼後便沒了聲音,想是昏過去了!
這就是羅傲——我的夫君?裴傾皺起了眉,心中暗暗嘆息著,卻沒有多少驚訝。她清了清嗓子,道︰「妾不知夫君會來,失禮了。碧兒,掌燈。」
一旁的碧兒如大夢初醒,連忙爬起來跑去點燈,燈光一起,一切景象便頓時清晰了起來。裴傾靜靜地望向來人,羅傲身材高大,穿著一襲金絲長袍,五官非常粗鄙,竟可用「恐怖」二字形容,尤其在搖曳不定的燈光下,看起來就像個丑陋的怪物!沒料到堂堂依羅島的少主,竟生得如此不堪的一副模樣。
雖然早听聞此人丑陋,但心中還是驀地驚了一驚,只是臉上,卻沒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裴傾咬咬唇,拿起外衣穿上,盡量讓自己的態度顯得從容。
「碧兒,把門關好,莫讓寒氣進來,替少主把披風摘了,再倒上茶來。」裴傾整理好儀容,走上前輕輕一拜,道︰「夫君請坐,妾有禮了。」
羅傲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閃爍著極為復雜的情緒,似是驚訝,似是贊賞,又或其他。碧兒上前正要為他解下披風時,羅傲卻將手一揮,粗聲粗氣地道︰「不用了,你退下!」
「是——」碧兒望了裴傾一眼,走過去扶起暈倒的翠兒,退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兩人,燈光一跳一跳的,映襯得羅傲的臉也一陣明一陣陰。裴傾不禁垂下了眼皮,抿緊唇,她實在不知道這個傳說中相當殘忍而暴躁的男人會對她做些什麼。
不害怕嗎?錯了,必然是害怕的。
餅得一會兒,忽听羅傲道︰「你怕我?」
裴傾深吸了口氣,搖了搖頭,接下去羅傲的聲音就一下子提得很高,厲聲道︰「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因為我長得丑?」他伸手捏住裴傾的下巴,抬起她的臉逼她看著自己。
如此近的距離,裴傾甚至感覺得到從羅傲嘴里散發出的那股濃烈的酒氣,直噴到她的臉上。
「你喝醉了!」裴傾試圖甩開他的手,卻被羅傲箍得更緊。
「是嗎?醉了又怎麼樣?你在害怕嗎?我的新娘。你的膽子似乎比我的前六個夫人都要大些啊!炳哈哈,你明知做我的妻子必逃不過一個死字,為什麼還要嫁過來?就為了裴家堡日後的命運嗎?所以,為了這個原因,無論我怎麼對你,你都必須要忍受下去,更不能尋死或逃離,不然,裴家堡與依羅島的姻親關系即告終止,是嗎?哈哈哈,所以,你只是個可悲之人罷了——」羅傲一邊笑著,一邊撕開了她的衣服。
裴傾閉上了眼楮,告誡自己必須要忍受這樣的侮辱,只是眼淚,仍是無依地落下,濡濕了臉龐。
羅傲伸手模到了她的眼淚,笑得更狂︰「嘖嘖嘖,怎麼哭了?我美麗的新娘。對了,听說你們裴家堡有個絕世美人叫裴稀,是嗎?究竟要怎生模樣,才能把你也給比下去呢?什麼時候倒要好好瞧瞧……」
裴傾本已完全放棄抵抗,但一听到羅傲的嘴里蹦出了「裴稀」二字時,就像一把利劍穿過了她的胸膛,那股劇烈而壓抑的痛,她忽然張嘴狠狠地往羅傲的手臂咬了下去!
羅傲痛得大叫一聲,一把將她推了出去,裴傾「砰」地摔倒在床邊、嘴里有血腥的味道,不知是自己的,還是羅傲的。
「你——」羅傲暴跳著,似乎想要沖上前掐她的脖子,但最終卻又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你這個女人!好!今天我就先放過你,看你究竟怎麼樣!你等著吧——哼!」地下這麼一句話後,便怒氣沖天地甩袖走了。
房門大開著,冬夜的風夾帶著雪吹進來,破裂的衣衫抵不住寒氣,裴傾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她的頭抵靠在床腳上,渾身冰涼。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是很久,又似乎沒多久,院子中傳來了腳步聲。仿佛與心跳產生了某種默契似的,裴傾抬起了頭,朝聲音來源處看去,便看見了楊素!
穿黑衣的楊素,在雪光的映襯下,像個遙遠而溫暖的夢。
楊素走到她面前,默立了半晌,忽然解下了自己的外衣,蓋住了裴傾哆嗦著的身軀。他的指尖傳來的體溫,令得裴傾整個人為之一顫。
「楊素——」委屈的語音呼喚出心底最深邃的脆弱。這麼多日來壓抑著的情感終于如潮水般的涌出,裴傾哭了起來。
楊素嘆了口氣,輕輕將她攬入懷中,那般細致而又小心翼翼。
此時此刻,其他的一切都似乎不重要了,似乎只有眼前這個男人的體溫,才是真實而且具有安撫力量的。
楊素抬起手,輕撫著她柔順的長發,眼眸中不知是憐惜還是傷感,或是另一種更復雜的情緒︰「夫人,你受諒了。」
「夫人」二字一入耳中,裴傾頓時清醒了過來——天!我在做什麼?我居然抱著丈夫以外的男人!
她連忙起身,推開了楊素。
「我——」裴傾咬著唇,試圖找些話打破尷尬︰「很晚了,大人請回吧。」
楊素定定地看著她,過了許久,方僵硬地行了一禮︰「素告退了,祝夫人好夢。」
裴傾別過了臉,不敢去看他離去時的背影,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又哭出來,恍惚間,母親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孩子啊,有的錯,犯一次,就會毀了你一世———」
「有的錯,犯一次,就會毀了你一世——」
「就全毀了你一世——」
「一世———」
「別再說了!」裴傾大喊出聲,手中抓到了床邊的一個花瓶,便扔了出去!「 當——」一聲脆響,敲碎了寂靜的夜,聲音過後,一切又恢復了平和。
夜,還是那麼黑,而且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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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更大了。
裴傾在梅樹下靜靜地立了很久,雪花飄舞著,落在她的頭發上、身上,漸漸地融化。
來到依羅島已經有七天了。除了第一個晚上見到了羅傲外,便再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她仿佛是個被打入冷宮的妃子,孤獨寂寞地生活在這個僻靜的院落里,鮮少有人問津。而自那晚後,也再沒見到楊素……其實不見也好,避免了很多尷尬與難堪,只是心中,仍是隱隱地痛,疲憊與哀傷兩種情緒交融著,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慢慢吞噬掉。
裴傾輕嘆了口氣,發覺手腳都已發麻,不能再在外面待下去了,實在太冷了!她剛轉身準備回房時,就瞧見了一雙很美麗很美麗的眼楮。
眼楮的主人躲在一塊岩石後,露出了半張臉,正一眨不眨好奇地望著她。
裴傾挑起了柳眉,覺得有點訝異,便沖她招了招手,道︰「你過來,你是誰?新來的侍女嗎?」
那人嘻嘻一笑,從岩石後跳了出來。
裴傾頓覺眼前一亮。只見此人穿著一身白狐毛錦裘,長長的黑發披散在肩上,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其他裝飾;她的皮膚和衣服一樣白,而眼楮又同頭發一般黑,本該紅潤的雙唇,卻也沒多少血色,近乎蒼白。全身上下組合起來,倒是個絕色的美人兒,不沾一絲人間煙火之氣。
裴傾驚訝地望著這個白衣少女,問道︰「你是誰?怎麼會在這里?」
白衣少女睜著一雙大眼楮,臉上卻一片茫然,喃喃道︰「是啊,我是誰,怎麼會在這呢?你又是誰?你在這干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