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搞什麼鬼?黑雪君疑惑的想,身子反而後退一步,加強戒備,「你以為我不敢?」
「你敢,沒什麼是你不敢的。」黑風堂深深吸口氣,「所以你打吧!」臉上沒有懼意,只有得意。
哼,就算山有虎又如何?她還是會打上去,「好,就打個痛快。」沖了過去,右手揮拳,黑風堂竟又不躲?
「二嫂,不要!」白霂英在遠處吶喊,試圖掙月兌白父的掌握。
黑雪君沒打算「不打」,只是急轉直下,提膝用力頂了黑風堂的肚子,再一肘擊向黑風堂的後背,就要抓起黑風堂的頭,啪啪兩巴掌甩去。
「二嫂不要啊!」
是誰抓住她的手?眼角一瞥,是白永健。黑雪君一甩,揮開白永健,又要打那老頭。
「二嫂,他要死了呀!他頂多再活半年而已。」白霂英嘶聲大喊。
什麼?!
黑雪君驀然住手,低頭瞧著手下那張蒼老的臉龐。他要死了?那個曾經意氣風發,不把她當人看的黑風堂要死了?他終於……要死了嗎?
不!她不相信,這一定又是黑風堂的詭計,她不會輕易受騙的。
「胡說八道,你以為我會這麼笨嗎?」她咬牙對上黑風堂的眼眸。
「真的,二嫂!這些天來,我陪爺爺去美國醫院作檢查,我親耳听到醫生說的……」
「小英,別再說了。」黑風堂喝止白霂英,平靜的對上黑雪君的眼,「阿雪,你不會相信的,我打賭你不會,你沒這麼笨。」
她是不想相信,也不願相信,但她想起半年前的他和現在的他……身體消瘦太多,身形憔悴太甚,就算吃素,也不至於減肥得這麼有效。
包想到阿土曾經跟她報告過,「老大,大爺最近變得很奇怪,食欲變得很差,連最愛的龍蝦都不吃了……」原因是因為……他病了?
心一痛,為什麼?因為她還在乎黑風堂?把黑風堂當爸爸嗎?
不,黑風堂沒資格當一個父親,尤其是她的父親!沒有父親會把自己的女兒當作妓女,當作生殖的母馬。
黑雪君的嘴角上揚,冰冷地出口,「黑風堂,這是你的報應。」
黑風堂臉色一白,可瞬間恢復,「可不是嗎?是我的報應,生了那麼多個孩子,只剩下你一個,現在竟然連我都……唉!是報應。」蒼涼的嘆息中帶著多少過往的懊悔,及許多力有未逮的遺憾。
但對黑雪君來說,都只是作戲。
那她為何鼻酸?為何感到震撼和不甘?
她想起黑風堂對她做過的種種,無法不記得為了對付黑風堂,她舍棄了當一個正常的女人……
這一切的一切,她都打算一一藉由打倒黑風堂,看到黑風堂臉上將會顯現的驚愕和懊悔來做補償,最好黑風堂是因為她的「存在」、她的「杰出」而郁郁而終,含恨歸天,這才是她此生最想要的。
但老天卻打算用他的「死」來奪走她此生僅剩的快樂?不!她無法接受。
「你——該——死——在——我——手——上!」黑雪君咬牙一字一句的道,滿腔恨、多年仇,如今該向誰索討?上帝?
黑風堂臉上掠過痛楚,「丫頭,你就這麼恨我?」
她為何不該恨?
「我是你唯一的親人。」
就是因為唯一,才更不可原諒。明知她孤苦無依,卻還是背叛她,欲把她逼入絕境。
「我可不記得跟你有什麼親。」再也忍不住,她扼住黑風堂的咽喉,一寸寸鎖緊。黑風堂掙扎,是無力還是不想,竟無法擺月兌她。
黑雪君看著那張蒼白的臉顯露出痛苦,她該高興的,但為何心口填的不是復仇的快感,而是痛?為什麼是痛?
白永健的手輕輕覆上她的手低語,「雪君,不要,他是你父親。」
她的手不由得松了,難道她一直在等待「某人」來提醒這個事實?是嗎?是這樣嗎?
白永健把她的手拉離黑風堂的身軀,對上她茫然的雙眼,「不要,他不值得,雪君,這是你的生命,不要讓他左右你。」
但太遲了,她的生命只繞著「黑風堂」這個老頭運轉,再也沒跳月兌的方法。
「放手。」黑雪君盯著他緊抓住她手腕的大掌,只是為何她卻不使上力掙月兌?明明只要她一甩,他怎麼也抓不住的,為何她放任自己被他掌握?
「我不放。」他堅定的說。
她抬頭望進那雙無畏的眼眸。為何他不怕她?為何他能這麼直接的說出他的想法?為何他不像她那樣恨黑風堂?難道他忘了黑風堂利用他的妹妹逼婚?
「你認為錯的是我?」她尖銳的質問。
白永健搖頭,「錯的是他,但你看看他,」他讓她直視眼前勉強昂然站立的老人,「他失去了所有子女,失去了原本愛他的女人,還即將失去性命,臨死之前沒人愛他,只有人恨他,難道他不正在為以前所犯的罪受苦嗎?」
可不是嗎?黑風堂早已經生不如死了。
黑雪君看著黑風堂,生平第一次不是怨恨的望著他,而是同情他、可憐他。
白永健說得沒錯,在黑風堂的風燭殘年里是可悲的,他的寶座被他最看不起的「女兒」奪走,他最引以為傲的男性「雄風」早已毫無作用,如今連那條老命都要被病魔吞噬……黑風堂的確可憐,的確可悲,他已經失去一切。
「老頭,你真可憐。」她冷冷的說,期望獲得一點點報復的快感,卻懊惱地發現,在見到黑風堂臉上掠過不堪時,她為何沒有高興得大笑?
她更加口不擇言傷害他,也丑化自己,「何必等到半年,你現在自己解決不是更痛快?不然等到你躺在床上,你以為我會狠不下心對你下手嗎?不,我會一刀一刀刮下你的肉,讓你痛不欲生!」誰來阻止她?她覺得她變得好髒、好墮落,幾乎不像人……
仿佛听到她的心聲,「雪君,不要說了。」白永健捂住她的嘴,「夠了,雪君,不要再講了。」他沉重的勸道。
黑雪君多想放任淚水流下,多想轉過身把頭埋進他的胸膛哭個夠,再也不用勉強自己逞強,面對眼前殘酷的世界,但事實總是令她失望,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
「放開她,讓她講——倒——听——多——。——風——羞成怒,氣青了臉,忿怒的揮舞雙手。
「不孝?哼,你有哪一點值得我孝順的?」她吼回去,卯足了力氣,「你又有什資格要求我孝順?」
握住她的白永健靶覺到她全身在顫抖。
「二嫂,你太讓我失望了。」不知何時,白霂英已跑到她面前,與黑風堂站在同一陣線,「他是你父親,你怎麼可以用這種態度對他?虧他以你為傲,說你是他最得意的孩子。」
騙人!
黑雪君踉蹌地後退,靠進白永健的胸膛卻渾然不覺,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黑風堂怎麼可能以她為傲?黑風堂根本看不起女人!
「小英,不要說了。」黑風堂紅著臉把白霂英推開,粗聲粗氣的對上女兒,「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父親,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
黑雪君瞪著他,只看見黑風堂的嘴巴開闔,卻完全沒听見他的聲音,轟轟作響的腦子想著︰他以她為傲?她是他最得意的孩子?
不,不,不該是這樣的,她不相信她的父親會以她為傲,視她為他得意的孩子!如果黑風堂是這麼以為,當初就不會對她做那種事,不是嗎?
「讓開。」黑雪君暴吼,推開黑風堂往前奔去,她無法留下,無法接受白霂英說的事,所以她要遠離。
是的,她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需要時間沉澱一下自己的心,計算這麼多年,從來沒算到這-著,當死神找上黑風堂的時候,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