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下筆,門鈴也適時的響起,是快遞。
梆冰語把信袋交過去,慎重的叮嚀快遞,「記住,一定要交給白永康本人。」為了答謝快遞將會執行的忠誠,她塞了兩千元大鈔當小費。
必上門,她想,這樣一切都解決了,他與她再無什麼關聯牽扯,她也不必老惦著該如何還他人情。
應該大大松口氣的,不是嗎?
但心情似乎更沉重了,奇怪?算了,不管他,她還有好多事要做。
拿起皮包,葛冰語出門來到正在裝潢的事務所,行走在凌亂的木板木屑間,在機器轟隆的聲響中扯著嗓子間設計師。
「還要多久才能弄好?」
「再五天就行了。」設計師這麼回她。
比他們當初討論決定的工時還要多兩天,葛冰語不快的責備,「太慢了!你們拖延工程,我有權利扣你們的薪水。」
設計師不敢反抗,畢竟法律界的「冰嘴」不好惹,一旦得罪,就怕法律問題不斷,只好含淚委屈答應,「葛小姐,就照你的意思吧!」
勝利並沒在她臉上多添表情,她揮揮手讓那設計師再度監工去,而她則踱步來到窗前,望向對面的大樓,那樓層里有她今生最恨的人,她的前夫,金正揚。
「法揚律師事務所」七個斗大的紅字貼在反光的黑色玻璃上,刺目且耀眼,在在激發著她的斗志。她要打倒他,搶奪他所有的客戶,讓他在這一行混不下去,讓他的「法揚」被她的「正法」取代,這就是她現在唯一的目標。
她想像著在那黑色玻璃後,此刻忙碌的員工爭相走告著,「對面新開的那家‘正法’事務所的董事長是我們以前的老板娘,我們快混不下去了。」也或許,他現在正皺眉看著她事務所的方向,憂愁的向正牌枕邊人兼秘書道︰「我們得好好提防她,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
金正揚,你該擔憂的,孤鷹是會不顧一切撲向敵人,不求一息尚存,但求同歸于盡的。
鈴!鈴!鈴!
刺耳的手機鈴聲打散她復仇的怒焰,她接起。是招牌公司送貨來了。
「我馬上下來。」葛冰語匆匆下樓,在臨出大廈那刻,攏了攏頭發,拉了拉衣服。對面那人或許正在看,她絕不能在他面前失去以往的優雅與驕傲。雖然知道這是多余的舉動,但她就是忍不住要美麗給他看。
抬起頭,挺直背,她蹬著高跟鞋一款一擺的走近吊車,滿意的看著旁邊貨車上燙金的招牌。
「來呀!吊上去,我要親眼看看效果如何?」她冷靜的命令,內心卻是雀躍的望著她的招牌一公尺又一公尺的吊高。他們的事務所都在十樓,他的「法揚」是白底紅字,她的「正法」是金字銀框,誰的招牌顯眼?
當然是她的。
她想像在耀眼陽光下,招牌如火焰般引人注目,許多人都會抬起頭看,並且會問,那是誰的事務所?
是她的。呵呵!想跟她比?門兒都沒有!
「危險!小心!」
誰在大喊?
「上面!」又有人叫。
梆冰語一抬頭,就看見她的招牌正掉下來,準準對著她的腦袋砸。
天哪!大雨淹不死她,「死巷」搏不倒她,她卻被自己的招牌砸死?
太過分了!她不要。
她的腳如釘子般被釘在地上,只有眼楮有動作--怵然睜大。
「快閃!」
一股力量往她而來,瞬間把她撲倒,同時一陣轟隆作響,煙塵滿天,朝她覆蓋。
「咳,咳,咳……」她用力的咳嗽,不知道是地上還是天上的塵土侵襲著她的肺,可惡!又一樁倒楣事發生。
「你沒事吧?」
這聲音……救她的人是……葛冰語猛然轉頭,竟然是他!
她一把把他推開,怒聲大喝,「你在這里干什麼?」
千不該,萬不該,救她的人竟是前夫的親密愛人,她離婚前稱之為丈夫的秘書許子浩。
混蛋的老天又捉弄她了!她多想仰天長嘯一句「你該死」!
「葛小姐,你要不要緊?」工人趕緊跑過來關心。
梆冰語看自己一身狼狽,再看她金碧輝煌的招牌成了一堆廢物,怒火更加高張,要先拿誰開炮?
「子浩?」灰塵漸落中傳來熟悉的呼喊。
多麼令人心痛,「他」呼喚的是許子浩,不是她,滿胸怒氣頓化成痛徹心扉。
她抬頭,看著急奔而來的金正揚靠近安然站立的許子浩身邊,擔心的攙扶,憂慮的詢問著,「你有沒有哪里受傷?會不會痛……」
他從來沒用過這樣的口吻對她,她悲哀的想起這十幾年來漫長的婚姻。
「我沒事,倒是冰語她……」許子浩有些尷尬。
金正揚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勉強的舉步向她。
「冰語……」
「我沒事。」葛冰語笑,瀟灑的揮揮手要他別在意,「他及時把我撲倒救了我,要是有傷,也該是他先受照顧。」
金正揚擔心的回頭望著許子浩。
梆冰語黯然偏首。她情何以堪?他們濃情蜜意,她卻得故裝姿態假口祝福。拳頭緊握,咬牙暗忍,再多的悲傷她都不許自己溢出眼淚。
「葛……葛小姐。」工人怯怯的喚。
梆冰語恨恨的瞪過去,嚇退工人三步。
「我……我們不是故意的。」他們好倒楣啊!竟砸了律師界冰冷鐵娘子的招牌,還差點砸死她本人,這下不吃上官司才是老天保佑,八代積德。「你要我們怎麼賠?請說,請說。」先讓步,或許可免被她冰刀砍得尸骨無存。
「三天內,給我重新做個新的掛上。」
「然後呢?」
唆!沒瞧見她正心煩嗎?「一切費用由你們負責。」
「當然,當然!然後咧?」
她氣得直發抖,「若再砸了……」
「不會,保證不會,葛小姐,再然後咧?」
啪!一巴掌打上那傻笑,老問「然後」的工人的臉,「再問一次,我就告你們蓄意謀殺。」
那人捂著嘴,搖頭後退。
「冰語,這是意外。」金正揚在許子浩的眼神暗示下終于出聲。
「我知道,金先生,我是個律師,會判斷什麼是意外,什麼是陰謀。」她迎視他,很爽朗的笑給他看,「不需要你來多事,金先生,回去好好照顧你老婆,我的事你沒權插手。」說完,她轉身就走。
再多待一秒,恐怕她就會崩潰,變成她最討厭的潑婦,當街指責他們的奸情,讓自己變丑陋就算贏也贏得不夠漂亮。
「冰語!」
金正揚的呼喚只讓葛冰語的腳步更匆匆,讓她……更覺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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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山上快車繞九圈才稍減她滿月復苦悶,當她停好車,走進大廈,已是繁星滿天,呵氣成冰的冷夜。
就如以往,一無表情的她經過警衛室往電梯走去。
「葛小姐,有你的信。」警衛不同以往的喊住了她。
「拿來。」她冷漠的道,不理警衛一臉曖昧的笑,直接接過信邊走邊看。
信封上沒寫住址,只寫了葛冰語收,是誰特地拿來的呢?她按了電梯,打開信封抽出一看。是張支票,她早上開出給白永康的那張支票!
怎麼回事?
「葛小姐,有封信掉在你腳邊。」警衛高聲提醒,顯然很注意她這邊的發展。
梆冰語撿起無意中飄落的信紙,那紙張泛黃得如同那蒙塵的「死巷」,信上簡單寫著--
我沒浪費時間也沒白費工夫,所以收回你膚淺的報酬,我不會收的。
他不收?
信紙捏皺在她手上,她狂怒的想,他竟然這麼不給面子、這麼笨,拿了把雨傘擋掉所有的錢雨。
很好,他就是要她欠他人情是不?她偏偏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