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該想到,也早該明白。
「好,你先到床上等著,朕一會兒就過去。」
皇上的聲音輕輕淡淡的,好像他待會兒跟陳淑妃只是要下棋一般。
慕月滿心苦澀的想,愛上這樣的男人就是會有這種下場。她抬頭看向夜空,一片黑漆漆的,就如同她現在的心情。
小丙子把門闔上,無言的站在她身邊,一方面是陪伴她,一方面是守在門外隨時候命。
不消多久,他們就听見陳淑妃申吟的聲音。
「皇上,你……你好厲害……我……我受不了了……啊……」
慕月的臉色慘白,回想自己是否也曾發出這般教人臉紅的聲音?
「木大學士,你就看開些吧!」小丙子湊了過來,輕聲低語。
她苦笑,「不然我還能怎麼辦?」話一出口,她才發現竟是滿嘴的苦澀,心也隱隱的抽痛。
天底下最差的丈夫就是皇帝,而她卻偏偏愛上了皇帝。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是皇上呀!」小丙子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沒錯,正因為他是皇上,所以就連專情也沒辦法,因為臣子百姓會自動獻上許多美女,只求他多多生子好繼承大統,好出賢明子弟造福百姓。
女人對皇帝來說,不過是繁衍子孫、泄欲的工具罷了。
她早就明白的,卻還犯下這樣的錯誤,是她自己愚蠢、活該,怨不得誰。
「我知道,我明白。」她的鼻頭酸酸的,好想念邊境的兄弟,好想念以前一起豪放喝酒。
大聲唱歌,以及那種策馬奔馳過沙漠、馳騁在草原上的快活逍遙……那時的她無憂無慮,不識兒女情長的愁苦,她好想回到那個時候。
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往前邁開一步。
「木大學士,你要去哪里?」皇上的聲音低低的響起。
慕月停了下來,「我去看看燈火是否都亮著。」她舉步再往前,步履沉重,耳邊又傳來他低沉的聲音。
「陳淑妃,你喜歡朕這樣待你嗎?」
「當然喜歡,皇上對臣妾好極了。」陳淑妃的聲音嬌滴滴的。
「那你想生下朕的孩子嗎?」
「想,臣妾想極了,皇上給臣妾的孩子一定是伶俐可愛、聰明乖巧……」
慕月突然有那麼一股沖動想要就這麼答應他,答應他入宮為妃,答應他生下皇子……那她至少可以暫時擁有他的激情……
但激情過後呢?他會厭倦她,他會遠離她,到時候她剩下什麼?
突然間,一只飛蛾撲向燈火。她痴痴的看著火焰沾上那只蛾的翅膀,猛烈的燃燒起來;飛蛾拼命的掙扎,卻擺月兌不掉猛烈的火焰。就這樣喪失生命力,變得焦黑干枯……
她突然領悟了。
她若答應了皇上,就會像這只飛蛾一樣,被這拘謹的皇宮燒傷,被他的偶然多情燙傷,然後喪失生命、喪失活力,完全失去活著的快樂。
她不想當他的嬪妃。
他可以要她的情,也可以要她的人,但她不要被他綁在皇宮里,永遠出不去。她需要自由,在他對她無情的時候,她才可以遠離傷心地、遠離他,避免被傷得更重。
她繞著昭福官走,檢查一盞盞的燈,盡責的添上新蠟。
回到宮門口,小丙子焦急的迎了上來,「木大學土,你可回來了。」
「有什麼事嗎?」她的口氣淡然如風,仿佛從來不會為情所苦。
「皇上在找你。」小丙子悄悄的指了指宮內的身影。
皇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衣里,坐在桌後瞧著一本本的奏摺,神色看起來凝重,絲毫沒有激烈運動過後的慵懶。
「陳淑妃呢?」她一臉平靜的問。
「早走了,你快進去吧!」小丙子催促道。
苞女人享樂完就該睡覺,找她做什麼?雖然心里犯著嘀咕,她還是走了進去。
「微臣叩見皇上。」她彎下腰行了個禮。
「過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在桌前停住,頭垂得低低的,「不知皇上召見微臣有何吩咐?」
「頭抬起來。」
她不想抬,沒忘記現在的臉腫得難看。「恕微臣無法遵旨,微臣今早落枕,頭抬不起來。」
她信口胡謅。
「那朕就來幫幫你。」皇上說著,就走到她的面前,毫不客氣的抬起她的下巴,「朕說木賢卿哪!你這畫的是什麼妝,好特別,朕從沒見過。」
她勉強的笑,「微臣知道今晚要為皇上守宮門,所以特定要我的‘小妾’幫我畫了個‘鐘馗妝’,這樣微臣就能把凶神惡煞擋在門口,讓皇上睡得更安穩。」
皇上更用力的捏著她的下巴,「鬼扯!你這分明是跟人打架打出來的。」他另一只手扯著她的耳朵,「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娶小妾!?」
好痛呀!
「皇……皇上,會痛,小力些。」她痛得皺眉。
「朕就是要你痛。」皇上轉而拉扯著她的嘴巴,「你這張嘴可真伶俐,黑的都能讓你說成白的,既然成了朕的人,還敢學人家娶小妾!?你是故意要氣朕的,是吧?」
慕月聞到他身上殘留著陳淑妃的香味,一股厭惡感涌了上來,她偏開頭,自他懷中鑽了出來,「不要踫我,我受不了你身上的味道。」
「什麼味道?」他更故意的貼近她,「朕踫別的女人,你吃醋了嗎?」
她瞪他,非常不喜歡他臉上得意的笑容。
「微臣沒有資格吃醋。微臣有一件事想問皇上,不知皇上對王家一案打算如何處理?」她必恭必敬的問。
「你心里就只有王家嗎?」皇上很不高興,「你把朕置于何地?」
「微臣是皇上的臣子,自當為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她一臉正經的回答。
「既然如此,那朕就要你听令,入宮為妃。」
皇上陰狠的表情說明了他的堅決。
她偏開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皇上執意為難微臣,微臣也只有以死謝罪。」雖然嘴里這麼說,但她才不想死,她會先逃,逃不了再說。
皇上氣極了,「好,朕給你十天的時間考慮,如果你仍堅持不肯入宮,那你就以死謝罪!」他陡然放開她。拂袖而去。
她震驚的看他的背影隱沒于重重紗幔後,整顆心都掉了。他果然是個暴君,只打算強取豪奪,從沒問過她的感受,也不問為什麼。
她勉強的笑了笑,「微臣……遵旨。」
他驀然站住,雙拳緊握,「下去吧!朕不想看到你。」
這麼快就結束了嗎?這也未嘗不好,只是,在離開之前,還有一件事尚未解決。
「敢問皇上,關于王家一案……」
「下去!」皇上大喝。
她嚇了一跳,但還是堅持,「請皇上公平審判,勿再縱容……」
「下去!」他驟然轉身,怒指著她,「還是要朕現在就賜你死?」
她大概是頭腦有問題,在這生死關頭,竟然不覺得害怕,反而勇氣倍增,她不慌不忙的從懷里掏出一張紙,「皇上,你還記得這個嗎?」
「這是什麼?」
「這是皇上先前賜給微臣的特赦狀;上面言明,如果微臣因大膽勸諫而觸怒龍顏,可憑此狀免除一死。皇上該不會忘了吧?」
他當然記得,但是當初寫下這詔書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她是女的,更不知道她會如此牽扯他的情緒,弄得他寢食難安。
「你很聰明,懂得防患未然。」他咬牙切齒的說,對她的聰明、她的古怪感到既愛又恨。
他喜歡她,想把她留在身邊有什麼不對?天下哪個女人不對這份天大的榮寵趨之若鶩,她卻表現得像要她的命一樣,拼命的逃。「朕問你,為何你不想當朕的妃子?」
他白痴呀!用膝蓋想也想得出一大堆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