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花慕蓉的臉龐出現在她上方,「你讓我擔心死了。」
熟悉的友情讓她覺得溫暖,「放心,我沒事。」
「沒事才怪。」班主沖到床前,「你干嘛拖著這種身子回來?當真是安武公侯府待不下去了嗎?」
班主還是以前那副勢利的嘴臉,她卻覺得好溫馨,不禁傻傻的笑了起來。
「你還笑得出來?」班主一拳重重的擊在床柱上,「老天爺真是跟我過不去,我最好的小生竟然是個女的,還懷了個孽種回來,我以後還有什麼臉見人?」
「班主,別說了!!」花慕蓉著急的叫道。
但弄月已經听見了。
孽種?她咀嚼著這兩個字的含義。她勉強裝出笑容,干澀著聲音詢問︰「班主,你在說什麼?」
「不,沒什麼。」花慕蓉想掩飾,但班主可不同意。
「有什麼好瞞的?過段日子,她自己也會知道。中玉,我告訴你,你肚子大了。」
「是變胖了嗎?我會少吃一點,過幾天就會恢復的,別擔心。」
「過幾天也恢復不了,你被搞大肚子了,幾個月之後,你就要生女圭女圭,當娘了,听懂沒有?」班主的話字字像針,扎得她的心好痛、好慌。
她臉色倏地變白,是美夢?是噩夢?
生女圭女圭?老天真是愛作弄人,為什麼讓她這個有男人心的身體遭遇到這種事?她的心亂了,這下她該怎麼辦?
「你說你要怎麼辦?」班主扶著頭,一臉憂苦,「你名節毀了、名聲壞了,本來要嫁出去就難,現在竟然還有了女圭女圭?再加上你已經不能登台唱戲,也不會繡花做衣服,你說,你以後要靠什麼維生?」
她整個人茫茫然的,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男人的活不能做,女人的事不會做,天涯茫茫,何處能生?而且,現在還多了一個女圭女圭。
「班主,你別再說了。」花慕蓉想阻止班主再刺激她。
「不行,我要讓她看清事實,我這個班子可是不養沒有用的人,如果她不能在班子里找份活來做,我就不能留下她。」
「中玉當然有活可以做,她可以教那些新來的小毛頭身段和唱腔。」花慕蓉為弄月講話。
「這些,我不缺人教。我看,她還不如回頭去求聞風將軍收留她,就算將軍玩膩了她,看在她肚子里有種的份上,也許會收她當婢女吧?」班主冷血的說。
「我走。」她咬牙忿然出聲。
錯了,人情淡薄,她以為回來這里,就算男變成女,也會得到尊重,得到支持,結果……她不禁苦笑了起來,「我太高估自己了。」
「中玉?」花慕蓉擔心的靠近她,「你還好吧?」
淚水滑落臉頰,她點點頭,「好得不能再好了。」
花慕蓉看她強顏歡笑,終于下了決定,用力握住她的柔荑,「中玉,嫁給我!」
「什麼?」班主尖聲大叫。
弄月的眼睜得老大,不敢相信好哥兒們花慕蓉竟然向她求親?!
「我知道我這個殘花敗柳之身不夠資格求你嫁給我,但我是真心的,只要你嫁給我,我保證會讓你跟孩子幸福的,中玉,你考慮看看。」
她根本沒辦法考慮這種事。
班主听了差點被嚇死,急吼道︰「花慕蓉,你瘋了嗎?你以為自己是正常的男人,可以正常的娶嫁嗎?不,不行,你絕對不可以娶妻,你娶了妻,教我跟那些大官們怎麼說?」
花慕蓉心平氣和的回答,「這是你的事,我已經受夠那些人了。」
「你這是什麼話?什麼叫我的事?你以為那地大官會放過你嗎?他們會讓你再也無法上台的!再說,你不能娶她,她可是聞風將軍玩過的女人啊!」
「我會帶她離開這里。」花慕蓉又語出驚人,「這個城市不適合我跟中玉,我們不喜歡它,它也不喜歡我們,既然它無法走,就只有我們走了。」
「你們走了,那我怎麼辦?」班主著急的推了推弄月,「中玉,你們不會這麼絕情的,對吧?」
弄月的反應是緩緩的倒下,圓睜的眼根本看不到任何景象,只剩黑暗——她,又昏倒了。
★★★
再度醒來,窗外是一片夜景,不過無月無星,應著她的心情——沒有光亮。
弄月緩緩的坐起身,眼楮環顧四周,真安靜,沁涼的風吹來,她還真懷疑自己是獨居在深沉的湖底,只覺孤獨、寂寞。
但桌上冒著熱氣的粥食,告訴她還有人關心她的起居。
一定是花慕蓉那個好哥兒們為她準備的!!
她的肚子陡地咕嚕嚕叫了起來,她已經兩天沒進食了,求生的本能支撐她走到桌邊,捧起碗,慢慢喝著那尚且溫熱的鮮肉粥,心中想著——小花一定才剛離開沒多久。
想起花慕蓉的求親,她就覺得心煩,她無法想像兄弟變成夫妻的景象,也沒辦法接受那樣的未來。
但換個角度想,或許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以花慕蓉跟她被男人糟蹋過的名聲,要嫁娶實在不容易,如果湊合成一對,即使沒有濃情蜜意,至少可以平淡的相互扶持的度過一生吧?
但,這樣就能解決問題嗎?
唉!不想了,她的頭好痛!
「中玉?」花慕蓉撞了進來,神色慌張,「三嬸她……她……」
「三嬸她回來了嗎?」
花慕蓉點點頭,「她是回來了,可是又走了。」
弄月不明白,「走?她去了哪里?」除了這里,她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她去安武公候府找風君德,說要幫你跟肚子里的孩子討回公道。」
「鏘!」的一聲,手中的碗墜地,碎成片片。
那……那個三嬸,好不容易從虎口逃月兌,竟……竟然又去虎口自投羅網。
弄月神色蒼白,天哪!麻煩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止息啊?
★★★
迎風樓的燈光將夜空照得大亮,胱籌交錯間,夾雜著鶯鶯女聲,再和著有一下沒一下的撫琴聲,讓迎風樓里彌漫著墮落的氣息。
風君德看著三個美妾坐在身側,姣好的身材里在男性化的衣裳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學那個「常中玉」嗎?畫虎不成反類犬哪!
他反倒更加懷念起她來,好煩躁啊!
「把衣服都月兌了,別穿這種東西在我面前晃。」他冷聲命令道。
三個美妾可樂了,以為她們的「男衣計」成功了,「爺說的,我們一定做到。」她們一個一個舉起蘭花秀指,慢慢的、緩緩的、充滿挑逗性的解開系帶,拉開衣襟……
風君德喝著酒,眼光不曾離開過她們,但眼里沒有,只有冰冷。
他不禁討厭起自己為什麼不像從前一樣,惡虎撲羊般的撲向她們,為什麼他一點興致也沒被挑起?
看著落霞伸出舌頭舌忝著自己的嘴唇,瞧著晴萍玉手揉捏著自己渾圓的,再望著湘玫解下他最欣賞的秀發,頻頻撥弄起波……他竟然只覺得她們很惡心、很好笑,他氣自己不同于以往,不禁憤怒的舉杯往牆壁砸去。
鏘!酒杯頓時碎裂。
「爺?」美妾們害怕起來,不了解他生氣的原因,她們應該沒有做錯事呀!
「出去!」風君德怒目瞪著她們,「出去!我要一個人靜一靜,誰都不能來打擾我,听到沒有?出去!」
美妾們驚慌失措的奪門而出,風君德听著她們踉蹌的腳步聲,竟哈哈大笑起來,舉起酒盅,對著壺口就狂飲了起來。
但願能一醉解千愁,忘了她,但,似乎太難了。
「渾小子,納命來!」一道黑影破窗而入,舉刀向他砍來。
風君德雖然稍有醉意,但身手依然敏捷,一個翻身躲過,就著燭火看清了刺客,「三嬸,怎麼是你?你怎麼來的?」王府戒備森嚴,她如何躲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