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地,那身影停住腳步,發出一聲低呼。
「我的弄玉呢?」
那身影急忙往來時路飛奔,人老了,腦子不靈光,做事老是丟三落四的,連人這麼大的東西都會忘掉。
笨死了!三嬸如此罵著自己。
她突然看見一個約莫五歲的小男孩,獨自走在無人的大街上,衣著華麗,似乎是富貴人家的子弟,但為何深夜還在外頭遛達?總不會像那個風柳絮一樣是出來找女人的吧!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原本不想搭理他,卻看見一匹快馬正迅速的靠近,照理說,騎馬之人應當有看到那小男孩,卻沒有改變行走的方向,眼看小男孩即將慘死在馬蹄下。
那小男孩也不閃躲,仍兀自走他的路。
三嬸不忍心看小男孩慘死,一個翻身掠下屋頂,抱住小男孩往地上一滾,險險的躲過馬蹄的蹂躪,正想開口罵人時,馬上的男人跳了下來,青藍的衣裳、黑色蒙臉巾,眼神凶惡的要著大刀,明顯的是想狙殺小男孩。
三嬸抱起小男孩不敢戀戰,連忙逃遁而去,藉著夜色閃避追殺。多年逃亡的經驗教會她一件事——如果能十成十的逃開,又何必賭一成可能會獲勝的機率去跟敵人拚命,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十年後再報仇猶未晚嘛!
所以,上上之策就是——逃。
「別想走!」青衣漢子舉刀追來。
三嬸從地上抓起一把沙凌厲的往後灑去,男子揮手想撥開,不免又慢了幾步,但追勢仍凶,三嬸迫不得已朝後射了東梅花針,並且大喝一聲,「看我的五毒針!」
男子听了後大吃一驚,忙問躲漫天的飛針,但仍遲了一步,一支針射進他的手腕,他驚呼一聲,然後怒吼道︰「賊婆子!把解藥交出來。」
三嬸早趁他在怔忡的當兒加緊腳步竄逃了一段距離,緊急藏身在大松樹上,粗糙的手緊緊捂住小男孩的嘴,不許他出聲,然後緊張的觀望那名殺手是否察覺到他們藏身在樹上。
那男子左右張望,四處尋找,徘徊了約半個時辰,然後站在那棵大松樹下罵道︰「臭婆娘,竟然騙我是五毒針。」專說五毒針是七步封喉的暗器,而他走了何止七步。
「給我記住,下次讓我遇見,絕對把你碎尸萬段。一男子氣惱的將刀一揮,砍動了大松樹。
大松樹劇烈的搖晃一下,幸虧樹干夠粗沒斷,不過卻讓三嬸差點失控的叫出聲來,好在小男孩及時伸手捂住她的嘴。
好不容易看見那個殺手怒氣沖沖的走遠,三嬸終于噓了口氣,拿開捂住口的小手,低眼看向懷中的小男孩,想問明他住哪好送他回去,沒想到看到的景象卻讓她大吃一驚。
「妖孽!」她低呼一聲。這小男孩竟有雙異乎常人的金色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發出兩道詭異的光朦,不是妖怪是什麼?
當場她想放手把他摔到樹下去,但一個念頭閃過令她遲疑,他若只是個長得奇怪的畸形兒呢?
她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小男孩正發著高燒,酡紅的臉蛋加上突然加劇的喘息,顯示他病得不輕。可憐的孩子,拖著病弱的身體躲避追殺,難怪沒有力氣躲開馬蹄。
「你是誰?住哪里?爹娘叫什麼名字?」三嬸慈愛的詢問。
小男孩虛弱的張嘴發出微小的聲音,「救……救我。」
「先告訴我你家在哪里?我好送你回去。」讓他爹娘找大夫來診治是徹底解決他這麻煩的最佳方法。
小男孩費力的搖頭,「不可以喔!」然後小手扯著三嬸的衣襟,用著僅剩的力量說︰「不救我,你會後悔喔,三娘。」然後就昏死過去了。
三嬸在樹上愣了好久,這小男孩叫了她的另一個名字,奇怪,她不記得認識這樣一個小朋友啊!
第四章破曉
惜別傷離方寸亂,
忘了臨行,
酒盞深和淺。
好把音書憑過雁,
東萊不似蓬萊遠。
——李清照•蝶戀花(一)
天已破曉,東方天空現出魚肚白及一輪金輝。
京城熱鬧了起來。
但樓府深似海的安武公侯府仍靜靜的,即使是醒來的人也靜靜的移動著,做著自己分內的事,沒有人敢大聲說話,就怕吵醒主子們,只除了——
「他到底把我們抓來這里做什麼?」徹夜未眠的弄月怒氣沖沖的在簡陋卻堅固的柴房里來日踱著步。
那個聞風將軍風君德三更半夜叫人把她硬拖進這安武公侯府邸,不容她申冤,二話不說就把她跟花慕蓉關進柴房,任憑她又叫又嚷的,就是沒人過來詢問關心一下。
「放我們出去,你們這群自命清高的野蠻人!」弄月再度大聲叫嚷,用力搖撼著木門。
「放棄吧,中玉。」從沒嘗試逃月兌的花慕蓉懶懶的坐在柴捆上。
弄月生氣的轉過身瞪他,「放棄?你動不動就說放棄,難怪你會那麼輕易就被人上了。」話一出口,弄月馬上就後悔了。
只見花慕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沒遇到,所以你才會這麼說,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就會知道要抵抗大環境生存……是難如登天的事。」他嘆口氣,說得極為喪氣、無奈。
弄月可不這麼認為,走到他的面前說︰「你真的努力過了嗎?還是認為抵抗不了就草草認命呢?」
花慕蓉瑟縮了一下,「那並沒有什麼不同。」
「當然有大大的不同。」弄月雙手抱胸,打算告訴他一個真理,但花慕蓉卻先開口了。
「中玉,你很快就會了解到我的無奈。」
她一愣,「為什麼?」
「因為就我看來,那個風大將軍是強悍的角色,不好推拒。」
弄月陡地一驚,但即使感到強烈的不安,她還是倔強的回了一句,「那又怎麼樣?」
「我不認為他會輕易放過你。」
又是猛烈一擊,弄月不由自主的想起風君德冷冽的警告——我會把你吃了。
弄月立刻刷白了臉色,但她仍不想屈服,硬是抬起了巴,以一副不屑的表情說︰「那又如何?關我什麼事?」
花慕蓉看了她一眼,然後長嘆一聲,「中玉,你就是太逞強了,你明明在害怕,而怕什麼?你心里很明白,我也猜得到幾分。」畢竟經驗多了,稍稍察言觀色,也就知道對方存的是什麼心思。
弄月無話可說,只能沉默以對。
「給你一個忠告,事到臨頭就得看開些,逞強為難自己不但于事無補,還會傷了自己。」花慕蓉真的有那種預感,中玉和風君德在將來勢必有某種牽扯。
弄月愈想愈擔心害怕,忍不住低叫一聲,一拳擊在粗糙的柴木上,突然轉身走向門扉,使盡全身的氣力大叫。
「來人呀!放我出去,你們這群狗仗人勢的混蛋!」她還大力搖撼門板,甚至用身體去撞。
花慕蓉靜靜的看著她自殘般的舉動,反正再嚴重也不過是瘀青破皮而已,又不是姑娘家,需要珍惜白女敕的軀體,所以也就由她去,只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何苦呢?逆來順受不是很好?何必學螳螂去擋車。」
弄月受夠了他的「忠告」,她就是不願意屈服,風君德要吃她,她就這樣乖乖躺在餐盤上讓他享用嗎?
不,這輩子他都別想!
「你們這些無法無天、目無法紀、不辨是非、草菅人命的混帳!快放我們出去,不然你們會早死不得超生,下十八層地獄,上刀山下油鍋……」
弄月正詛咒得起勁時,「砰!」一聲,木門突然被打開,弄月直接與兩個彪形大漢面對面。
她馬上警覺的向後退,露出備戰的姿態,「你……你們想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