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滿臉訝異的神情,說︰「什麼意思?」
「星雲,我就是你父親。」堯天再也忍不住。他緊緊看著她,觀察她的反應。「你可以回去問你媽媽——」星雲的反應安靜得可怕,許久之後她開口了。
「這是什麼玩笑?何叔,你是在開玩笑的,對不?」她的臉緊繃,握著拳,整個身子如緊繃的弓。
他只能迎視她,緩緩地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
她的眼神剎那間轉為狂亂,教他心驚肉跳。這是他最擔心見到的反應。
「你為什麼要騙我?」
堯天試著抓住她。「星雲,你听我說……」
「不要踫我!」她連連退後。「我會去問我媽,她不會這樣騙我!」
星雲連跑帶跌地奔出別墅,沖入黑夜。
當她回到家里,母親和星隻正在看電視。她開門見山就問話︰「媽,你告訴我,我們的爸爸到底是誰?為什麼何先生會……」
一看到女兒的臉色,偉如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何堯天終究還是說了。她原本想阻止星雲出門的,卻想不出適合的理由,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最擔心的事情發生。偉如悲哀地說︰「你知道了?」
星雲真不願相信母親給她的回答。「不,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怎麼會——」
「是真的。我一直不希望揭穿真相,然而到底還是——瞞不住。」
「我不相信!你不是告訴我們,爸爸早就死了,我一直這樣以為。」星雲寧可相信父親已不在人世,也不願接受何堯天突然成為她親生父親的事實。這又是為了什麼?這矛盾的心理,她還無暇去細想。
一直緘默著的星隻卻開口了。「爸爸並沒有死,他是不要我們了,我知道。」她看著母親與姐姐。「我曾在無意間听見媽和杜叔談的話。」
星雲去搖她的手臂。「你為什麼沒告訴我?」
「有差別嗎?」星隻感到奇怪地說︰「如果他不想要我們,他是生是死,意義不都相同嗎?他不在我們身邊都廿年了。爸爸這個名詞早就被抽空了,我們只有媽媽,不是嗎?」
那一刻,星隻成熟冷靜的神情看來宛如長大成熟許多。
「小隻!」偉如喊道。她心中思緒翻涌,卻找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對兩個女兒說,不論是解釋、安慰或說明。
「我也知道,現實就是現實,不會有任何改變的。」星雲喃喃自語。
在知道了這件事實之後,她將如何、要如何面對他呢?而他們的關系——再也不會跟以前一樣了,再也找不回來了。然而母親與妹妹又要怎麼去面對這個人?她們能接受這個人嗎?星雲憂心的想著。
「他昨天下午來過了。」偉如低著頭,說︰「我只求他不要再出現,不要再來打擾我們平靜、平凡的生活。」
「事情不會就此終止的,你們都知道,是不是?」星隻環顧每個人。「戲才剛開演,往後還有下文呢!只是有一點不公平,你們都見過那位何先生,而我連他是什麼樣子,一點概念都沒有呢!」
???
「我還要買隻果。」星隻扯著常寬的袖子,擠過夜市人潮,到水果攤上揀了袋五爪隻果。
常寬今天總算見識到什麼叫大胃王,和她逛了短短一條街,這小女生見一樣愛一樣,吃了炒米粉、腸子湯、瘦肉粥,又叫了面線和潤餅,還意猶未盡地買了半打裝的拐杖棒棒糖,而現在又看上心愛的隻果,拿出最中意的一顆在T恤上抹了抹,津津有味地咬了起來。
「我真是服了你,你這麼會吃,怎麼還這麼瘦?」她那扁扁的小肚皮根本看不出飽餐的跡象,真不曉得剛剛那堆食物到那里去了。
「天生麗質啊!」她得意地笑。「吃不胖有什麼辦法?我也想要點肉,豐滿些多性感!可是不知道那些東西吃到那兒去了,我就算三餐拿巧克力當主食,也重不了幾磅。」
「美容健身中心應該找你去拍廣告,不知會有多少人羨慕你。」
「健康就是福,胖瘦沒那麼重要。骨感也滿好的,另一種性感哦!你覺不覺得?」
「往自己臉上貼金,你很欣賞自己嘍?」常寬揉揉她原本就被風吹亂的短發,星隻跳著、笑著躲開。奇怪,跟她在一起,他的話就變得特別多。從前他可以一個人悶上一天都不吭聲,現在只要有星隻在,話匣子一開就滔滔不絕,要關上還很費力呢!
「每個人都應該欣賞自己,不是嗎?如果連自己都不喜歡自己,還該喜歡誰?又有誰會來喜歡你呢?」她理直氣壯地。大多時候,她是很有主見、自信滿滿的。「這隻果真香,你要不要來一顆?」
「我不吃隻果,有異味。」
她一副怪他不懂珍惜美食是天大罪惡的表情。「不吃隻果,你的人生一定無味、無香、無樂趣。這可是我的命根子,一天都少不了它,不吃的話,連覺都睡不著。」
「我看你的隻果臉就是這樣吃出來的。」
「那愛吃苦瓜的人不也吃成苦瓜臉?可見你的推論沒有根據,不能成立。」
「那你的意思是說……」
星隻伸伸舌頭,自己笑得好開心。「老話嘛,天生麗質嘍!」
小街上人擠人,他們一度還被沖散,星隻踮腳尖張望,一下子就看到他站在街的另一邊,她叫他的名字,常寬即排開人群走過來。
「你不要亂走,我會找不到你,」她咬下最後一塊果肉,舌忝舌忝指上的甜汁。「而且這麼大的人還當失散小童,傳出去很丟臉。」
「我沒亂走,我買了東西,給你的。」他將她拉到一邊。
星隻迫不及待地去掰他的手掌,那是一條紅綠格紋的流蘇發帶,顏色十分好看。
「我頭發這麼短,綁這個不好看。」她遺憾得不得了。
「誰說不好看?」常寬將她扳過去,斜扎起一束頭發,笨笨地打了個蝴蝶結。星隻也很乖地動也不動,一手提著糖和隻果,一手捏著果核,像個等著被媽媽整理好頭發上學去的女女圭女圭。活像個過動兒的她,難得有這麼安靜的時候。
星隻就著烤香腸小販摩托貨車的後照鏡左右照個不停,感到很滿意。「美得很吧?我發現天生麗質真的很重要,怎麼裝扮都好看。」
常寬還沒罵她臭美,她已拋下一串銀鈴似的笑聲溜開了。
常寬趁隙抓住她的手。
星隻觸電般急急地掙開他的手,她不看他,只是紅了臉噘嘴道︰
「你以為送我個小禮物就有權吃我豆腐嗎?」
「誰告訴你這是吃豆腐?」
「起碼你沒征求我的同意。」
原來這位小泵娘有這麼傳統的一面。「我不知道這樣還得征求同意。」
星隻瞟他一眼,跺跺腳。「你這人好死腦筋。」
「你滿拽的哦。」
「才不!我很友善。」
「是啊!拒人千里之外是友善的表現。」
「臭屁鬼!」她賭氣般抓起他的大手,將自己的手塞進去。「誰怕誰?」常寬笑了。他感覺手心中那柔軟的小手正悄悄、柔柔地伸展,很自然地讓他握著。
誰怕誰!在感情面前,誰都拽不起來。
???
「你還是告訴星雲了?」
「我忍不住。知道她是我的女兒,我怎麼可能還裝作若無其事的跟她聊天?」
「我沒有承認她跟你有什麼關系。」偉如淡淡地說。
堯天不禁懇求似地望著她。「小梅,你為什麼要用這種態度對我」難道當年的情分,你都忘記了?」
「不要提當年,你我之間無過去可言,我只求你不要再出現,還給我們平靜的生活,不要再制造無謂的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