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你也可以。’
伊嵐嘆了口氣,很輕、很輕。‘太遲了,在我選擇做姚伊嵐的同時,已經自動放棄這個權利。’
‘姊--’
‘別說了。’伊嵐阻止他再說下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現在我要出去,有空我們再談吧!等會兒,你記得去看媽咪,和她多說話,最好能勸服她接受我的決定。’
‘你早點回來,別喝酒。’
在他的叮嚀之際,伊嵐已經走到房門口,卻回過頭來,‘我每天出門都听這一段話,你和媽咪不覺得煩嗎?千篇一律。’
‘我和媽咪一樣愛你、關心你。’
‘我知道。’伊嵐向他揮手再見,一眨眼,便已不見她的身影。
※※※
離開家的伊嵐,駕著她的重型機車,來到浪花不停翻騰的海邊。
原先,她是打算去找那群女乃女乃嘴里的損友,可是不知怎麼搞的,她就是想來吹吹海風。
表面上看起來堅強的她,實際上是個柔弱的小女孩兒,只是她沒有將本性表露的條件,她有太多必須肩負的使命,而且,也少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這個家誰不需要她呢?又有誰可以讓她暫時放下一切,盡情撒嬌,做個女孩兒呢?
她沒有父親,也就等于沒有這個條件。人的一生中,很多事是注定強求不得,她也許這一生就這樣被計畫好,沒有主見的過下去,那又有什麼辦法!她並不後悔,只要媽媽、君豪和爸爸在天之靈開心,她犧牲自己又有什麼關系呢?
她笑看一個浪花激起打在岩石上,從車座下拿出一罐啤酒喝。
‘小女孩是不該喝酒的。’一個突來的聲音教她猛然吃驚氣憤的轉頭,銳利的眼神毫不留情的射出,這教她的外表看起來更冷傲。
對方只是笑著聳聳肩問︰一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姚小姐。’
‘你怎麼知道我姓姚?’伊嵐眼中充滿警戒。
‘小姐貴人事忙,我們剛剛在貴府才有過一面之緣。’
伊嵐女敕著眉想起剛剛回家時,屋前的那位貴客,忍不住責怪自己的記性。‘你跟?我?’這是她唯一想起來問得出口的話。
他仍是嘴角掛著笑容,沒有回答。
‘想不到你是這麼無聊的人。’
‘也許我們有著相同的品味,我從貴府出來,開車經過這兒,忍不住下車來看看,沒想到又踫上你。’他笑著解釋道。
伊嵐望著他爽朗、自然的笑容,心里非常舒服、踏實。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仿佛久違的陽光,射入伊嵐如冰石般的心,將其融化。
為什麼?她應該非常習慣與異談,而且處之泰然,她的死黨們全是男生,都是因為她爽朗、率真、男性化、大而化之所嬴得的友誼,他們陪她飆車、玩命、翹課,教她喝酒、打彈子,一些只有和男生在一塊方可以做的一切。也因為他們不會听她訴苦、陪她哭,所以她已經習慣將心事放在心底,而不將自己當成一個女孩子。然而,眼前這個陌生人,竟輕而易舉勾起她內心最深的情愫。
伊嵐手握著啤酒罐,不知所措,她真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讓她鑽下去。除了君豪,從來沒有另一個男人叫她小女孩,更沒有人叫她別喝酒,每次心情不好,那群哥兒們只會拿啤酒給她,第一次有個陌生人讓她覺得自己是女孩子,不該喝酒。
卓風欣賞著她的反應,保持他的笑容說︰‘你心情不好,是不是挨媽媽的罵?藉酒澆愁愁更愁,更何況你只不過是個小女生,怎麼可以把酒當開水。’他的語氣像在教訓一個頑劣的孩子。若是平時的伊嵐,絕不會啞口無言站在這兒。
‘你怎麼了?’
伊嵐像突然清醒般,她收起茫然的眼神,扔下啤酒罐,慌張的轉身,她的態度十足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啤酒罐掉進海里了。’卓風打趣的說,‘若干年以後成了海底石油,你也出過一分力。’
伊嵐噗哧一聲笑了,純真得彷若嬰兒般。卓風就這樣望著她。一直他都是孤單寂寞,身為獨子,是他最感悲哀的事。而伊嵐給他的感覺像親人,如失散多年才尋回的妹妹,親切、窩心。
‘你很喜歡看海嗎?’伊嵐望著大海問,她每次站在岩石上,都有心胸寬闊之感。所以她喜歡大海,它可以讓她完全忘卻自己是個女人。
卓風認真的點頭。‘大海很美、雄偉、壯觀。你也喜歡海吧!’
‘我喜歡听海浪聲。’她拉著他往前走,柔聲說︰‘閉上眼楮,來,你听听看,听到沒有,大海打在岩石上的聲音,好美,這才是世界上最美的音樂,有句話叫「天籟絕音」,你听這就是天籟絕音,沒有什麼可以比它更動人。’
卓風輕輕握了下她放在他手心上的小手,突然疑惑到,她明明是女孩子,有充滿女性化的一面,為什麼要把自己扮得像個小男生?卓風看得出,她其實很漂亮,至少那一雙眼楮便深深吸引他。伊嵐毫無反應,其實內心萬分激蕩。小手被他一握,令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活了這麼大,表面這一直是她最需要,卻又只可想像而不能實現的夢。如今終于教她尋獲。
‘謝謝你。’伊嵐忍不住月兌口而出。
卓風被她的道謝弄得一頭霧水,根本不明白。‘謝謝?謝什麼?’
‘謝謝你握我的手,你的手好大、好溫暖,我從來就沒有這種感覺。’伊嵐雙眼望著他,天真的說。十八歲的她,有天真孩子氣的一面,但是另一面,卓風見到的除冷傲外,還有一層保護網。她用那層網子,將自己屬于柔弱的一面囚禁起來,不輕易釋放。
伊嵐的坦白,教他忍不住再加些力氣在她手上,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地有一層非常強烈的保護欲,是英雄主義作祟呢?又或者有其他原因,總之,他不希望再讓她覺得無助。‘既然你有這種感覺,不如就把我當成哥哥,以後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
‘哥哥……好耶!我從小就希望有哥哥,如果我上面有個兄長的話,我就--’伊嵐猶豫著,沒有再說下去。
‘怎麼了?’卓風發覺她屬于女性化的內心十分柔弱,而且善感又多愁,不如外在的豪氣。
‘沒有什麼。’伊嵐轉身從摩托車里拿出商罐啤酒,一瓶遞給他。‘對了,哥哥都已經認了,我們卻還沒有彼此介紹,我姓姚你知道的,我叫伊嵐,伊人的伊,山嵐的嵐,姚伊嵐。’
‘伊嵐。’卓風重復一次她的名字。‘很特別,有點女性化。’
‘你呢?’
‘卓風。’他打開啤酒喝了一口。
‘卓大哥,叫我伊嵐吧!’她也開了自己手上的啤酒喝。‘以後我們就是兄妹,改天我介紹我那群哥兒們給大哥認識。’
‘好。怎麼,你都這樣拿啤酒當開水嗎?’卓風真的拿她當妹妹,關心她,疼她,畢竟,他深信,卓家和姚家之間有相當深厚的淵源,光憑這個理由,就足夠令卓風對她付出。
‘你才多大,怎麼可以喝酒呢?你有沒有駕照,夠不夠資格騎車?一個小女生規車相當危險的,你的家人沒有管你嗎?’
伊嵐灑月兌的再次扔下手中啤酒罐,攤開手。‘不喝就不喝嘛!這是給你面子。我這輩子從來就沒有像這樣站在別人面前,乖乖挨罵的。誰教你是我哥哥呢?不過,我已經十八歲,所以可以騎車。而且我又不是笨蛋,考駕照當然一次就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