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以想別的辦法啊。」她踫了踫他胸前泛著血點的紗布,「也沒必要這麼冒險。」
「閻王寨的人疑心重。」他拉著她縴細的手指一一吻吮,「不是血濺五步,讓他們幸災樂禍失去戒備,就無法打消疑慮。」
「你這樣子就可以了嗎?」他挨了一箭,萬一對方要正面沖突如何是好?
翹楚冷笑道︰「我的血當然不會白流,你等著看好戲吧。」
好戲?
玉夭苦笑著望他志在必得的臉孔。
她什麼都不在乎,只要他好,那麼就是最好的回報。
老天爺不要再嚇她了。
只要再一次,怕是她就不只吐血那麼簡單。
也許某個大限會提前降臨。
第8章(1)
玉夭並不太清楚翹楚參將下了什麼令。
在他養傷這幾天,經常見有一隊一隊人馬分批到附近的山上挖野草,但是帶回的東西又並沒有具體用途。雖有疑問,比不上對翹楚傷勢的擔憂,每天換藥都是玉夭最頭疼的事,她很怕見血,可不願讓別人踫他的傷口,只有咬著牙親自來面對。
翹楚跟沒事人似的倚在虎皮椅上看兵書,瞅了一眼手抖的她,「換軍醫吧,別我沒好你又倒下。」
「不要。」她小心翼翼將雙臂環繞過他的肩膀,撕開封條,再一層一層揭開,低著頭仔細地挑開紗,把冰涼的藥膏涂抹上去,手軟的手不時摩挲著附近的肌肉,希望能借此緩解藥對箭傷的直接刺激。
他低吟了聲。
「很痛嗎?」玉夭的汗都出來了,「我再輕點。」
「你真是會折磨我。」他說。
玉夭沒好氣道︰「都是你自找苦吃,好好的非要挨上一箭。」
「我說的不是箭傷。」他揚起下巴,「含在嘴里的肉沒有辦法咽下去,難道一點不折磨人嗎?」
猛然了悟他的話外之音,玉夭毫不客氣捶他一記,「以前不知道你這麼貧嘴。」
以前?
又是這樣似曾相識的口吻。
翹楚挑挑眉,「那以前我如何啊?」
處理傷口的她心不在焉道︰「反正比現在話少。」
「我們果然見過!」翹楚一把將她抱起,「你還要否認!」
完蛋,這下說漏嘴了……
玉夭的腦瓜快速編排說辭︰「你,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比你剛在桃都山下見到你那會兒……」
「別再四處兜圈子!」翹楚寒著一張臉,旋即加重語氣,「這種話騙不了我,‘玉姐姐’,你再閃爍其詞,那就離我遠些——等我弄清楚咱倆的關系——咱們再算賬!」說著一把推開她,也不在乎是不是會扯到胸前的紗布,拂袖就走。
「翹楚——」
她反手拉住他。
翹楚甩手,「我的傷沒有你在,也會好,放心!」
「不要這樣!」她算是被掐住了命脈,從後面摟住他修長的腰身,「讓我幫你纏好紗布,你別亂動——傷口會崩開——」
「那我心口的傷呢?」他斜睨她一眼,「你有辦法讓它痊愈嗎?」
「我……」
「第一次見面我就很直接地告訴你,我跟你像在哪里見過。」他深吸一口氣,「事到如今你都不肯回應我,我給的誠意,你不要,那麼你給的關心,我為何一定要?」
利刃一般的話直刺內心,高高鑄起的堡壘逐漸崩塌。
「你,給我些時間。」她絕艷的面頰貼在他的後背上,尋求最後的支撐,「等到了時候我一定會原原本本告訴你。」
拿到九花靈株給他吃以後,就算她不開口,他也會想起全部。
只不過,他沒有辦法扭轉什麼。
玉夭已能預見不久的將來,她會把狐翹楚氣到什麼地步,只是,以前他做很多事時不也沒有經過她的贊同?
一報還一報,他們扯平了好不好?
將信將疑的翹楚回過身,把玉夭的臉蛋抬了起來,「你保證?」
「我保證,還有——」她踮起腳尖,主動地吻上他的唇,「我是愛你的。」
明明對她的保證並不確信,可在听到最後那幾字時,什麼事都給丟到了九霄雲外,顧不得隨時都會冒出的血,一手托住縴細的腰,一手按住玉夭的後腦,反客為主地吻她,宛如要將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東西全部剔除,舌尖不斷地勾卷,包括呼吸也不放過,一並掠奪。
帶著軍情前來探視世子的參將一時高興,忘記提前通報,剛進營帳,就看到激情火辣的一幕,不禁呆立當場,結結巴巴起來。
「世——世——子——」
玉夭聞言埋頭在他懷里,攏著紗布慢慢往回纏。
翹楚低沉地開口道︰「她是女人,無須大驚小敝。」
參將這才回過神,他萬萬料不到一直跟在世子左右的小廝是個女人,難怪個子嬌嬌小小的,眉清目秀得不得了。又一想,他們這位世子都快三十歲了,之前病得一塌糊涂,到如今都沒有成家,第一次出門帶兵,有個女人照顧起居倒也不算稀罕,但千萬別給下面的小子們看到,不然有樣學樣,他們淮南軍怕是都要攜家帶口啦。
「世子,有軍情。」參將清了清嗓子,畢恭畢敬地轉移話題,「閻王寨果然派人尾隨在我派出的小隊人馬附近打探情況,若料得不錯,這兩天必會有所行動。」
「好。」翹楚神采飛揚道,「傳令下去,到山里采摘的人照樣分批進行,其他人馬按兵不動,入夜後分兩批,一部分入山,一部分守在閻王寨外,放過第一批走的人,等到信號燃起再行入寨。」
「得令——」參將奉命前去部署。
玉夭把軍醫所給的小藥箱整理好,好奇道︰「到底你想做什麼?為什麼天天讓那些兵士前去山里?」
翹楚輕笑道︰「那名獵女你還有印象吧?」
「當然。」她咕噥道,「是她射傷你。」
「她還會跑到閻王寨邀功。」翹楚慢條斯理地說,「告訴對方她的箭上有毒,解藥就在附近的山上,但並不容易找到。」
「所以你假裝派人去搜山找藥?」她眨了眨眼,「但那會有什麼收效?」
「閻王寨的人很狡猾,我來他們閉關,我一走,他們又會卷土重來。」翹楚把玩著正手五指上的銀豪,「與其沒完沒了糾纏,不如快刀亂麻一斬,讓閻王寨的元氣大傷,才能回到短時間內的太平,所以嘛,當他們死活不出時,就要誘之以利,我受傷就是最好的利,畢竟大軍守在外閻王寨外圍,也困得他們很痛苦,能把我趕走或是殺死我,對閻王寨而言都是不小的收獲。」
「你是利用他們想要在你傷時落井下石的心態,引他們出來……」玉夭恍悟,「然後一部分人守在閻王寨外,等他們偷襲的精銳盡出,被你派出的人圍住,另一部分人假扮成他們得勝歸來的樣子,攻閻王寨一個措手不及。」
「沒錯。」他的眼里充滿寵溺,「你分析得一點不錯。」
玉夭卻更是迷惑,「那你為什麼沒有想過斬草除根?」沒記錯的話,他方才是說短時間的太平,而不是永久。
「閻王寨不能滅。」他向她搖搖食指,「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你又跟我打啞謎。」她不覺噘起唇。
翹楚挑挑眉,「你何嘗不是呢?」
不過,他的啞謎應該用不多久就會把緣由展現在她面前,而她的啞謎,卻未必能很快讓他知曉。
玉夭沉默下來。
翹楚的計策全數奏效。
這招拋磚引玉成功地對閻王寨予以重擊,不但剿滅跑去山上的那一隊人,還混入寨內生擒了他們蠻橫的大小姐,可惜,當夜發生了一小段插曲,在押解那位小姐回來的途中,有人涉足其中,打傷淮南軍把閻王寨的大小姐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