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再孤單嗎?明知未來是怎樣的,何必言不由衷?狐翹楚垂眼,不再說什麼,很快把她帶到一個僻靜的美麗所在。
玉夭睜大了眼,松開摟在他腰上的雙臂,「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
「你想問為什麼月亮和太陽同時出現在天上?」
玉夭點點頭。
這里的景致太奇妙了,暗藍的蒼穹一分為二,東邊掛著朝日,西邊綴著月牙,土壤上四季花開,碧波里微起漣漪,草叢間流螢點點。
「這里是人、神、鬼三界的交匯處。」狐翹楚緩緩地說,「我們狐族世代修行避難的福地洞天。」
「難怪這麼美。」她感慨不已,「狐族是聰明,選了個靈氣十足的好地方。」
「不說我族笨了?」他淡笑。
「我只說你笨,沒有說狐族歷代的狐仙都笨。」她不會改變對他的看法。
狐翹楚不置可否,拉她的手走過一座浮橋,到了住處。
里面走出身材佝僂的長者,他的旁邊還站著名艷若桃李的少女,陡見攜手而來的狐翹楚與玉夭,水汪汪的大眼頓生淚花。
玉夭納悶地看著她,不解緣由。
「狐仙。」長者向狐翹楚施禮,「我們等候多時了,您一切還順利嗎?」
狐翹楚應聲道︰「還好,其他人安頓妥當了嗎?」
「都已經遷移到此。」長者咳嗽道,「時候不早,玉姑……是狐後也該歇息了,艷兒,你領她到住處吧。」
「是。」
原來那名少女就是艷兒。
她冷冷地一揮袖,「狐後跟我來吧。」
被人稱為狐後,玉夭是很不習慣的,但這恰恰證明了她和狐翹楚之間已成定局,艷兒對她的敵意,仍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玉夭看向狐翹楚。
狐翹楚對她頷首,「去歇息,遲些時候我去看你。」
手腕從他的掌心離開,有些冷,但內心是無比柔軟的,玉夭應了一聲跟在艷兒的後面去往一條通幽小路。
望著她縴細的身影,狐翹楚開口︰「長老,有什麼話直說吧。」
長者主著拐杖,長長嘆氣,「主人,你選擇了最艱難的一條路啊。」
狐翹楚一動不動地負手而立。
「玉姑娘不是我族狐女,未來她所出之子……」長者不住皺眉,「是否會影響到我狐族血脈的靈力,仍未可知。」
「讓我自私一次吧。」狐翹楚終于表態,「也是最後一次。」
他的骨肉,只希望由那個女人孕育。
一千年了……
他已沒有另一個千年可以守候在她身邊。
玉夭對她情深若此,自己若有不測,難保她會做出什麼,有了孩子至少有所牽掛,不至于讓那女子太過偏激。
「狐仙,關于即墨城的情況——」長者無奈地把一張鬼畫符似的宣紙遞過去,「上面就是被狸族做了手腳的幾處要塞,攻破後,氣候會恢復如常,不過那些被捉的少女怕是沒有辦法,除非狸赦願意釋放她們的陰魄。」
「我會處理。」快速把據點瞄了一遍,狐翹楚將宣紙焚化,「你們加強戒備,在我兒出生前,務必保證她們母子的安危。」
「是。」
玉夭被安頓在一個叫做「落玄居」的草堂。
她打量著屋子里的擺設,娥眉微掃,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奉命打理好床鋪等務的艷兒瞥了玉夭一眼,沒好氣道︰「這里自是比不得天香樓的軟玉溫床。」
玉夭望著她,「你討厭我。」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
艷兒一咬牙,「對一個搶走我夫的女人,難道要我笑臉相迎嗎?」
玉夭愣住,「你說什麼?」
「還不明白?」艷兒憤怒地瞪著她,「今晚,月圓之夜,本是我這個長老之女與狐仙完婚的日子,而他拋下滿身喜服的我,跑去見一個青樓女子!」
「你就是那名……」玉夭張了張唇,任她伶牙俐齒,此時此刻也說不出話。
沒錯,是她搶走了人家既定的夫。
第3章(2)
「敢情玉姑娘是習慣了?」見她沒有反應,艷兒更是火大,「倒也是,那天香樓外不知多少像我這樣的棄婦,日日翹首以待,卻發現所愛之人把心都踫到了你的面前!但你了解我們狐族多少?又了解狐仙多少?」
「我……」玉夭渾身戰栗。
她到底了解狐翹楚多少呢?前世,只有他曾經的幾句輕描淡寫,今生,他們所見的次數屈指可數。
「狐後,你不同了。」艷兒盯著她的肚子,幽怨地說,「懷了狐仙的孩子,你就是我族的族母,我只是個小小的狐女,請你赦免我的冒昧吧……哈……哈哈哈……」說著,推門走出去,頭也不回地離開落玄居。
玉夭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難受之極。
左看看,右瞅瞅,環視屋子一周,發現牆邊尚有一道後門,她下意識地推開門扇,不由得被眼前坐落于花海之中的石像吸引住視線。
仿佛有一條無形的命運絲線不斷拉伸,將她帶到像前,那是一座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塑像。
這是誰?
呼之欲出的答案不斷往腦海里躥,她蹲,捂住頭,痛苦不已。
「玉姐姐!」溫暖的觸感將玉夭環繞,輕柔的吻慰藉了她的躁動,狐翹楚把縮成一團的她揉入懷里,「來這里做什麼,跟我回屋。」
「翹楚。」她困難地開口,抬起兩排修長的睫毛,「你告訴我,這個石像是誰。」
狐翹楚的心也漏跳一拍,「玉姐姐?」
「你告訴我!」她握住他的一綹銀發,「她是不是、是不是我所想的那個人!」
見她眉宇緊皺,面露急切,狐翹楚終于點了一下頭。
玉夭透過他的肩,又仔細看了看那座石像,「原來,我跟她長得這麼像,不,我是她的轉世,又怎麼會不像她呢?」
「玉姐姐……」這次換狐翹楚不安了,他從沒見過這種表情的玉夭。
有點像笑,又有點像哭,怎麼看怎麼怪異。
玉夭掙月兌他的雙臂,走到石像跟前,手撫著冷冰冰的石紋,「對著一個不會應聲不會說笑的石像喊‘玉姐姐’,不如喊一個活蹦亂跳的人吧。」
狐翹楚的神色漸沉,「你到底想說什麼?」
玉夭閉了閉眼,「我只是……只是……」
「你想知道我跟她的過去?」他轉過玉夭的身子,手指抬起尖尖的下巴。
玉夭老老實實地承認︰「我要知道,你到底欠她什麼?」
狐翹楚的手指劃過她的臉蛋,「我欠她太多了,無法說清。」
「你愛她嗎?」玉夭問。
狐翹楚苦笑,「她和我之間無法用任何字眼去界定。」
已到了這種相濡以沫的境地嗎?
玉夭澀然地扯扯嘴角,「我懂了。」
「你不懂。」看她的樣子就知道鑽了牛角尖,狐翹楚低嘆道,「這個地方叫‘落玄居’,顧名思義就是玄女落塵。一千多年前,我還沒有修煉成,被山妖打傷,是你的前世玉玄碧在此救了我,為我療傷,因我體質特殊,始終無法突破凡障,她為了助我一臂之力,私取上界靈丹,結果……被打下凡投胎轉世。」
「天上雖好卻是寂寞,有你相伴自然不同。」玉夭深吸一口氣,仰視神女石像,「只怕天長日久,她想克制已然太遲,為你鑄錯,我想我能體會她的心情。」沒有以前的記憶,共同的愛戀是可以跨越千年的。
狐翹楚低首不語。
「你先前之所以對我冷淡。」玉夭扭頭微笑,「是不是怕重蹈覆轍,帶給我劫數?」
狐翹楚沒有回答,只伸出手臂將她摟住。
玉夭眨了眨眼,「那你後來還是改變主意,做只負心狐。」
狐翹楚的臉紅了。
玉夭一陣輕笑,捏他的顴骨,「要被罵就罵吧,反正做個狐狸精倒正好跟你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