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板下面是毛邊。」佟逸放開了我。
棒板下是毛邊?是了,那個隔板是三合板制成,它和桌子之間的空隙處沒有打磨,粗糙得很,勉強伸手去擠一定會被刮傷。哼,看人家,長得酷酷的,心多細,要是沙瑞星有他一半的體貼,我八成會感激涕零的對上蒼磕頭。
「呃……哈哈,我的手太粗了,換成碧兒就不會有事了。」我干笑兩聲。
佟逸嘴唇微微揚起,可是很溫和。
這時,圖書館的門開了,一陣風吹了進來,書頁嘩嘩亂翻。我混亂的思緒被中止,手忙腳亂地壓書,身邊旋風般擦過一個女生,風風火火來到我對面,氣急敗壞地說︰「為什麼不接電話?為什麼不回短信?」
「……」無應答。
「你這是什麼態度?那票外面找不到的,你去不去給我的回信也行啊!」
「……」仍是無應答。
然後,女生怒不可遏又是一頓雷煙火炮。戰火迅速蔓延至每個角落,竊竊私語和抱怨聲此起彼伏,一時間,圖書館沸騰起來。
佟逸從背包里拿出一個黑色精致的MP3塞進耳朵,照舊看書。
我強壓著情緒,期望哪個好心人站出來伸張正義。這一等,仿佛好幾萬年都過去了,還是沒一個學生吱聲,不曉得是不是大家都在等——等有人先開口,好一同轟炸。在我幾乎要爆發的邊緣,終于,對面無應答的人抬起頭,可是,他抬起頭的剎那,我驚呆了!這、這個人不是別人,乃是我那個宿敵沙瑞星!
他朝我挑了挑眉,拿起我眼熟的手機,一夾書本,大步流星朝外走。而跟在他身後不斷喊他的女生正是經管系的紀檢部長。
怎麼回事?沙瑞星就坐在對面,我卻一無所知?那我剛才和佟逸說的話,他不是都听到了嗎?我很想也想不起來之前都說過哪些話,可是,總有種被抓到做錯事的倉皇,這是為什麼?還有,紀檢部長問他去不去什麼地方啊?他不是說他們之間沒什麼的,那她干嗎對他糾纏不清?
我心煩意亂地拍拍抽搐的頭皮,想要繼續研究代碼。要知道,下周我們專業停上其他課進行實操,全部由曹Sir主講,他將親自檢查我們一個月來拿VC開發軟件的結果,如果有人答不出他威名遠播的三個「為什麼」,那後果,就不單單是掉頭發、黑煙圈那麼簡單的rou體摧殘了。
我偷看了佟逸一眼,他對身邊發生的一切毫不察覺,面無表情地寫東西,薄唇微動,大概跟著MP3在默念什麼,宛如老僧入定;再看其他人,各行其是,有一部分也發起短信、聊起天,還有人明目張膽地在座位上表演吃「妙脆角」的雙簧,一個以手拋,一個以嘴接, ,熱鬧非凡。
我我我……受不了,沒有那種超凡的定力,實在忍受不了噪音的折磨。隨便歸整好幾本書我迅速轉移陣地,從佟逸所在的這一排跑到背後那一排,隨便找了個角落貓進去,努力做新時代的「奮青」。
也不知過了多久,上眼皮和下眼皮又一次親密接觸的一瞬,肩頭一沉,扭頭看,是佟逸在拍我,他抬起手腕指了指手表,「到午休時間了。」
午休的兩個小時期間,圖書館不留人。
我眨眨眼,茫茫然慨嘆︰「時間過得好快啊。」
「是你睡了很久。」佟逸偏過臉去,遞給我一張面巾。
我順手一抹,嘴角濕漉漉的沾有水漬。啊,我忘了牙齒不好睡覺總是流口水!完蛋,這不是都被他看到了!老天爺,你怎麼老讓我在人前出洋相?
「你睡得真香,一直笑。」面對我的張皇失措,佟逸鎮定得多。
我模模頭,干笑著打哈哈,「是……是啊,昨天沒有睡好,今天比較困,平時不會,在圖書館怎麼可能會睡覺呢?真是的,讓佟逸同學看笑話了。」我哭,做夢笑當然是夢到好事,不過,我想不起來究竟夢到了什麼……
「沒有,圖書館的氣氛有點壓抑,大腦缺氧就容易犯困。」
佟逸在我伸手之前推開了圖書館的大門。
外面的空氣很清新,我深吸一口氣,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那麼,我還有事先走了。」佟逸揮手與我告別。
當我唉聲嘆氣晃回宿舍區,樓下站著一個褐色發絲的男生,穿淺紫色的絨衣,長長的睫毛如同櫥窗里的女圭女圭,眼神微眯,顯得幾分迷茫,肌膚非常的白,從內至外,透著一股子暖人的柔和,他拎著一個木質的飯盒,見到我一頷首,「嗨,看書回來了?」
「肖嗆蟀?」
咦,不是說好我去叫他吃飯,怎麼變成他在這里等我了?
「商量一件事好不好?」他勾起一抹呆呆的微笑。
「好。」那麼純良的笑,讓我無法狠心說「不」。
「我們不去食堂好不好?」肖嗆蟀笑眼彎彎地低語。
「好……啊?為什麼?」我十分驚訝,「我都答應碧兒了,必須看著你在食堂吃飯,外面的小攤位不干不淨,不適合你。」
「食堂的人太多了。」肖嗆蟀輕嘆,「我們兩個進去會出不來的。」
「沒事,人多的話,你在外面坐著就好,我負責打飯。」我故意忽略他失望的表情,「早點去會有位置的,就現在,否則一會兒真的不好擠了。」
「那好吧。」肖嗆蟀猶豫了一下,才柔順地點頭。
我滿意地點頭,幫他拿過飯盒,手指接觸到涼冰冰滑順的質地,不禁調侃地說︰「碧兒好細心,這是他專門給你弄的飯盒吧。」
肖嗆蟀愕了一下,搖頭笑了笑,「不是她,碧兒不在意這些細節的。」
「不是碧兒?我以為她是怕你拿學校一次性的筷子刮手才準備的。」我吐吐舌頭,「不好意思,是我自作聰明胡猜的。」
肖嗆蟀眯著眼望了望天空,「那些餐具都是阿逸給我準備的。」
佟逸?
我又開始納悶了,碧兒不是肖嗆蟀的女友嗎?為什麼听肖嗆蟀的口氣,好像他們倆在一起可有可無的?
「啊,你好幸福……」為了疏緩那詭異的氣氛,我笑道︰「女朋友貼心,兄弟關心,再沒有比這讓人羨慕的了。」
「嗯,我也是這樣告訴自己的。」肖嗆蟀迷迷糊糊地笑了笑。
一到食堂,我踮著腳尖眺望人群環繞的小黑板,拉過肖嗆蟀問︰「你喜歡吃什麼?今天的套餐有五柳炸蛋,紅燒茄子煲,
西紅柿牛腩,麻辣小火鍋,日本料理,韓國料理……還有海鮮魚湯……你選哪個?」
肖嗆蟀攏著眉心思索了一小會兒,說︰「麻辣小火鍋。」
「麻辣的……不大好吧。」我看了一眼碧兒給的菜單,「你不適合吃過于辛辣的食品,麻辣火鍋吃多了長痘痘,多不好看耶。」
肖嗆蟀喃喃地重復︰「可我就是想吃麻辣小火鍋。」
這個時候,他不是那個在廣播社里鼎鼎大名的DJ,整就一個倔強的挑食寶寶,努力地眯著眼向有火鍋台的櫥窗方向看。
「不行不行,我答應碧兒要看管你的。」我擺擺手,拒絕受他軟語溫言的迷惑,「讓我看看別的……紅燒茄子煲也不行,學校做的茄子太老,咬起來沒口感;日本料理都是生的,中國人吃了不消化;韓國料理光是那個冷面就撐死人了,一點味道都沒;五柳炸蛋?我爆,這是什麼蛋?吃了會爆還得了?學校真是的,非要起那麼多花里胡哨的名堂,不肯實在,難怪那麼多學生寧可忽略衛生也要叫外賣,唉,不對,我怎麼跟你說起學校的不好了?學校食堂再不好,你也要在食堂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