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笑笑之余,天色暗如炭墨,月亮藏匿于陰雲之後,時而出現時而消失。我和藏碧兒一人買了一根剛出鍋的黃橙橙的水煮玉米往回走。樓下,正要轉彎進
女生宿舍區時,一個襯衣前襟被星星點點的黑漬所污的男生,袖子挽在兩臂上方,右手食指與中指勾住一件外套的領子,搖搖晃晃迎面走來。
「沙瑞星?」
藏碧兒拉拉我的衣角,小聲說︰「說曹操,曹操到,你沒辦法幫我說說啊?」
「不是我不幫,你看他瞪我的樣子多可怕,活像我欠了他八百萬,我倆是巴以局勢,一觸即發那種……」
我和藏碧兒的悄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拎住領子拉走,不等反應,手中的玉米棒子又被劫走。
「喂喂,還給我玉米!那是我的!」
沙瑞星搶奪到玉米以後,立即釋放我,血盆大口吞噬了近半個玉米,要多神氣有多神氣,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我餓了。」
這算哪門子的理由?
「牛餓了就該守本分去吃草,玉米還給我!」我伸手去搶,可恨的是身高方面尚且和他有一段不短的距離,眼看著玉米被大蠻牛三兩下啃得體無完膚,我心痛得無以復加。
「太小氣了吧!」沙瑞星皺皺眉,剩下半根玉米撩給我,「不過是要你一根玉米,又不是以身相許,嘰嘰喳喳吵個沒完,煩死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扔掉那根孤零零的玉米棒子,我拉著藏碧兒邊走邊嘀咕︰「看到沒?他和壓馬路的街頭痞子沒啥區別,我就說和他無法溝通……」
「誰準你破壞我的名聲?」
「你早就臭名遠揚了,還在乎什麼名聲?」我沒好氣地回嘴。
「我那是威名遠播。」他刻意放大嗓門糾正我,「你會不會用詞啊,不會的話重新回小學念書去!」
「哎,對了,日臻你好像也是給廣播社撰稿的小編,對不對?」藏碧兒猶如發現了新大陸,興奮地一拍手,「那麼,我說那件事,你就必須要費心點了,因為廣播社的每個人都有為學校盡義務的責任,是不是?」
「我……」我有苦說不出。本來拒絕了的事,現在被人家拿著廣播社的名義來壓我,想甩都甩不開,可惡,都是沙瑞星的錯!
「干嗎瞪我?」偏偏有人沒眼色,滔滔不絕地刺激我,「自己沒那個金剛鑽,別攬那個瓷器活,不行你怎麼不退啊!」
「我……」我再次被話噎住,滿面緋紅,最後一咬牙,「我不會退出!好,碧兒,你那件事我盡量幫忙,但是我不保證事情會演變到什麼地步!」
「可以嗎?」藏碧兒高興之余也有了顧慮,「你不要太勉強,我……看出來了,你們倆的關系的確不大好。」
「我和她關系好不好,關你什麼事?」出乎我的意料,沙瑞星第一次沒有在才女面前展現和顏悅色的一面。
「不好意思。」藏碧兒也嚇一跳,忙不迭點頭致意。
「不要跟他道歉!」我把藏碧兒推到身後,狠狠一捶沙瑞星的前胸,「你有病啊,見了誰都咬!碧兒又沒有招惹你,干嗎欺負她?有本事你和我單挑!來啊,我不怕你!」
沙瑞星听了我的話,似笑非笑地一哼︰「我好怕啊……不過現在累得半死,沒功夫和你抬扛,你要吃飽了撐著一邊玩去。」說罷,朝男生舍區走去。
「喂,大蠻牛!」我氣得在他身後跳腳。
死小子,我在藏碧兒的面前信誓旦旦夸口他對才女如何敬重,他老兄倒好,一點面子不給!
「沒事。」藏碧兒柔柔地安撫我,「可能我在他眼里不夠好。」
「不會吧!」我匪夷所思地上下打量她,「論長相、論學識,你哪點不符合條件?那是他的審美觀念有問題,別理他!」
藏碧兒「撲哧」一笑,「好了,夸我有才也罷,論長相我哪里比得上你這個名副其實的北方佳麗?見仁見智的事我不介意啦。既然你答應了幫我,那我還有什麼說的?趁著沒有熄燈之前我去嗆蟀的宿舍一趟,先走了。」
「哦,好吧。」女朋友要找人代替她的職責,總要給男友交代一聲嘛。抬頭望了望男生宿舍樓,偶爾有幾個學生在樓道上走來走去,拖鞋「啼嗒」作響。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一個人的臉,那是佟逸,不曉得他現在是不是也在上面呢?突然,內心涌上一股慶幸的念頭,還好藏碧兒和肖嗆蟀是小兩口,不然,三大高材生若是換了對,我這個被沙瑞星罵做「絕色草包」的人,怎麼和才貌雙全的碧兒爭?
男生嘛,只要對方的五官不是太抱歉,還是大眾化比較安全——
謗據我的觀察,大多出色的男人變心比率和樣貌成正比,肖嗆蟀是個例外,生性溫柔,即使沒有女友也不會隨意拈花惹草,何況有碧兒這樣的女友?相較之下,貌不驚人的佟逸最合適,從僅有的幾次近距離接觸來看,他不愛吭氣,不愛招搖,有才有度,不選他選誰?至于大蠻牛沙瑞星,自動屏蔽……
我瞎胡對比著,走到洗衣房門前,轟隆隆的洗衣機還在運轉,一年四季都沒好好歇息,尤其周末,衣物一籮筐一籮筐堆積成山,可得花一番功夫。
宿管會老大劉絨絨的親戚劉叔恰好探頭,望見我咧嘴一笑,「呦,回來了?」
不來能行嗎?
我苦著臉走到跟前,「劉叔,我跟您解釋一下……」
「不用解釋啦。」劉叔擺擺手,笑呵呵地說︰「你這孩子真是的,何必叫同學跑一趟,來不及的話明天還車也是一樣的,反正只要是學校的學生,劉叔還怕你們賴賬啊?」
「咦?」
我眨巴眨巴眼,一頭霧水,「劉叔,你是說……腳踏車送回來了?」
「是啊。」劉叔晃了晃那串明晃晃的鑰匙,「剛才有個拎著西裝外套的男生來告訴我,說你晚上可能回來晚,怕我們的洗衣房關門來不及還車,才讓他先送回來的。」
拎著西裝外套的男生?難道是沙瑞星把車送回來的?他為什麼替我說話?
「那個……車還好吧。」上面多了一把鎖,劉叔會不會驚訝?
「車?很好啊,為什麼這麼問?」劉叔臉露茫然。
「啊……」看樣子沒有異樣,難道車被大蠻牛整好了?我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怕我同學大手大腳的,有沒有弄壞您的車子?」
「沒!沒有!」劉叔一個勁兒搖頭,嘴都合不攏了,「哪兒的話,他回來的時候還順便給輪胎打滿了氣,謝他才對。」
那頭大蠻牛,我和碧兒聊天的一會兒功夫……他怎麼開好車鎖的?
「哎,不多坐會兒了?」
劉叔甚至要把那個更能聊的劉嬸叫了出來,嚇得我趕忙找個借口溜之大吉。
一切圓滿落幕。
我提著一壺從開水房打來的熱水往樓上走,到五樓時不小心絆了一下,終于忍不住,我不顧周圍同學的目光,大叫兩聲,她們面面相覷,避我如避瘟疫似的側著身子擦過。
啊啊,倒霉死了,我這一天究竟都在干些什麼啊?
朦朦朧朧的宿舍,連窗戶都籠罩了一層霧水,不知以前是誰在上面畫了兩個小腳丫的印記,現在只要蒸氣一起,玻璃立刻就會映出來。
今晚供熱水,可以洗澡。
回來晚自然靠後站,我不和她們搶,那群女人為了王菲在外面拼死拼活,精神可嘉,就是不知戰績如何。舍長猴子坐在她的水簾洞內——蚊帳落下,隔著千層紗,我依然看得清電腦屏幕上的畫面︰哎,沒猜錯,果然是猴子最愛的越前龍馬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