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猴子彼此看了一眼對方,同時縮縮脖子。
「注意點,下次不會那麼巧有人在你後面。」他說完話,邁步走人。
「哎……等等!」
猴子一拉我,「你叫他做什麼?是不是嫌我們倆挨罵挨得不過癮啊?」
我擠擠眼給猴子,示意她少安毋躁。
「什麼事?」佟逸轉回身。
「那個……」在他黑如一潭深水的眸子下,我連話說都有幾分顫音,緊張得不得了,「肖嗆蟀現在好點沒有?」
佟逸點頭,「嗯。」
整一個惜字如金啊,多說一個字會死嗎?我的兩腮鼓起來,不滿地嘀咕︰「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倒是說個清楚啊。」
不想嗓門太大,被佟逸听得一清二楚,他挑了挑劍眉,沒說什麼,又打算要離開。
可是,不能輕易讓他走,他是我計劃倒追卻三年都沒有進展的目標啊!再一次,我不顧身後猴子的拉扯和眼色,叫住了他。
「到底有什麼事?」佟逸意興索然,眉宇間凝結著陰郁。
「嗯……這個給你。」我從衣袋里拿出兩個小瓶子,遞給他。
「這是什麼?」他看了看瓶子外的面標簽,「維他命?」
「啊,維他命K和維他命C。」我看看無人注意,小聲解釋道︰「一個是促進血液凝固,一個使血細胞不易出血。」
佟逸听著,硬挺的眉毛逐漸展平。
「我以前听過但不大確定,所以今天去後門的國醫堂藥房問了問,醫生說服維他命的確對身體有好處。」醫生只說了一遍藥理,難得我長了記性背下來,不容易啊,呵呵,忍不住表揚自己一番。
「你專門去問的?」他握著藥瓶子的手緊了緊。
「是啊,我妹小時候身子不好,都是攝取維他命補充營養,既然他的體制也不好,又不能根除,那就得在平時多注意。」我有信心,他會知道我口中的「他」是誰。
「我替他謝謝你。」佟逸的嗓音蘊藏著一抹不為人知的深沉。
「不……不用,本來我也有責任。」肖嗆蟀那種男生太過優秀,太過美好,一旦完美中有了破裂的地方,你就恨不得舍命去為他彌補。啊,當然,他和佟逸是好友,我對肖嗆蟀好些,也會讓佟逸另眼相看嘛。
「我會給他。」佟逸晃了一下瓶子,似乎想起什麼,「對了,你好久沒交稿了,往後別拖太久。」
我一閉眼,心虛地點頭,「是……是……」
他的嘴角微微一揚,「先走了。」
「好。」
盯著那頎長的身影離開,我長出了一口氣。
猴子適時露頭,「那是誰啊?」
「你連他都不知道?」我滿臉不可思議地瞅著她。
「我為什麼要知道他是誰?」猴子點著我的鼻尖,一拉長腔,「哦——他該不會就是讓噥噥罵你花痴的酷哥?」
我這才想起來,猴子素來不問世事,同班同系的男生都沒印象,更何況是對其他系的人有所記憶?不過……她倒是猜測對了。
「什麼呀。」我含糊其詞,也走出百匯樓。
「日臻,剛才的男生是不是你的那個佟逸?」猴子拽住我的胳膊,不肯松手,「什麼時候進展到這個地步了?你好狡猾,都不告訴我們,看來我得叫噥噥嚴加拷問你!」
「哪有啊。」我大呼冤枉,「今天若不是因為一點事踫巧遇到了,我都好幾天沒和他打過照面了,沒你想像得羅曼蒂克!」
「那也算有緣。」猴子的嗓門不大,慢慢的緩緩的,但字字鏗鏘。
「老大,你饒了我吧。」我無奈地嘆息,「八字還沒有一撇,就被你說得
天花亂墜,等我有了眉目再和你聊,行不行?」
「哼,閃爍其詞。」猴子口里埋怨,卻沒有再強迫我。
出了食堂,向左拐是停車場的位置。
東大的學生百分之六十是本地人,他們常常騎腳踏車出入學校,為的是回家、逛街圖個方便。打外省考來的學生,當然不可能再花錢買車,否則畢業的時候沒有辦法處理。真的要用,便像現在一樣去洗衣房或者傳達室那里借。照往常我掏出鑰匙,把鎖打開後交給猴子,剛拍拍手打算走人,就被身後的舍友叫住。
「等等,日臻,腳踏車推不動。」
第二章外號(3)
「真的假的?」我以為猴子在開國際性玩笑,「你吃的飯都跑哪里去了?連一輛腳踏車都推不動,那不是浪費糧食。」
「是真的。」猴子的雙臂用力向前推了一下,腳踏車紋絲不動。
「咦?好奇怪啊。」我托著下巴尋思,「鑰匙也用了,為什麼還推不動?」
「你看,看這里!」猴子彎著腰審視了腳踏車的周身一圈,旋即對我招手。
「這是什麼?」
視線落在猴子手指的方向上,我也不禁傻了。
人可以倒霉卻不能犯衰,因為犯衰的話會一路倒霉到底。
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腳踏車推來的那會兒一切正常,現在不知是誰惡作劇,給後車輪加了一把鎖——貌似鎖摩托很合適的那種——試想,車輪被粗大的環形鎖一卡,即使我去了本來的鎖,也無法使它挪動一寸。
「怎麼辦?」猴子犯愁地連連皺眉。
我蹲子,握著那把鎖晃了晃,「誰這麼好,怕我借的腳踏車丟啊?」
「這個鎖很新啊,如果是惡作劇犯得著嗎?」猴子狐疑地提出問題。
「你還給上鎖的人說好話?」我沒好氣地說。
「雖然著急,事實也是事實。」猴子豎著一根指頭,充分體現她正直嚴謹的舍長本色。
「你著急?」我要噴血了,「抱歉,沒看出來。」
「本來還想幫你,既然你說我不急,那我又何必瞎積極。」猴子不慍不火地說完,徑自丟下我,悠然遁去。
「喂!猴子!」無論如何怒目橫眉,人家背對著我又看到,有什麼用?
好一只沒義氣的死猴子,關鍵時刻,竟然把我拋棄到天邊?女人心,海底針,明知自己和她是同類,仍然不禁發出串串唏噓︰舍友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面對挪動不了的腳踏車,我一個勁兒戳手。突然,腦海里靈光一閃,有了個不知可行與否的主意——記得宿舍區外兩百米的拐角處,有一個小小的修車鋪,如果把水房的腳踏車弄到那兒,砍掉這把礙事的鎖不就萬事大吉?
于是乎,行動展開了……
約莫十分鐘後,我開始做深刻的檢討︰一個女生,走一千米也許不成問題,但如果她是搬著車走動,那就算一百米也寸步難行。這輛洗衣房提供的腳踏車是鳳凰牌的老車,質量不錯,換言之,我搬著一大堆金燦燦銀閃閃的銅鐵作直線運動!好在炎炎夏日過去了,不然,再被火辣辣的太陽普照一番,我不暈翹才怪。
我沒走幾步,便覺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深吸一口氣,趴在腳踏車的前把上喘息。誰能料到有這個慘狀?不如當初使喚兩條腿劃得來。哎,別讓我知道這個殺千刀的人是誰,否則要他好看!
趴著趴著,腳踏車的重心就不向我靠攏了,「嘩啦」一下朝外沿倒去。我根本來不及去拉,車子就在低呼著捂眼的同時與地面親密接觸。車的其中一個腳蹬朝上,與我的膝蓋面對面踫到一起。
「唉呦。」
一咬牙,我再次默默慶幸不是滾燙的盛夏,要不膝蓋豈不全掛花了?可是,沖撞的疼痛沒有被牛仔褲阻擋多少,相信褲子上兩條白痕下,鐵定是大片大片的青紫,回去後還得翻箱倒櫃找紅花油。哎,今天和腳踏車犯沖!撞了別人自己也跑不了。難怪校醫說肖嗆蟀除了擦傷還有許多部位淤血,估計也是前輪的金屬瓦所踫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