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毒遺傳?"風燭嘶啞地問。腦中閃過記憶中郁郁寡歡的娘親,閃過玄齡好幾次那欲訴還休的淒楚。甚至說,他開始憎恨那已死的苗憐月,她明知有惡果,為何要生下玄齡?他們這一對夫妻害死了多少人?如果,他們從此白頭到老,或許死去的人也會瞑目,偏偏,只是為了一場短暫的歡娛。難怪,玄齡會說什麼「勉強在一起只會兩敗俱傷」——
「不錯,玄齡那年要嫁給你,正好十五。我起初看她沒一點征兆,以為遺傳之說會有偏頗,或許玄齡的命沒她娘那麼苦。哪里知道,成親當天,蠱毒突然發作!"君萬浪痛苦萬分地將十指插入發絲中,「她來給我行拜禮時痛昏過去!我——不能瞞她,把實情都告訴給她。玄齡跪下來求我,讓我不要告訴你,而且決定毀婚,她寧可背負你的憎恨,也不要拖累你。那傻孩子怕——怕你會和你娘一樣執著,為她日後的死而遺恨終生。你是風弟惟一的血脈,我不願耽誤你,才答應她修改婚約,把玄佩許給了你。可是人能預料的有限——玄佩遇上了孤鴻,非君不嫁。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願再誤你一次,勉強接受玄佩的意見,讓你和唐門三少主公平比一場——」
「夠了!"風燭怒喝,呼呼喘氣,受傷地嘶吼︰「一口一個事非所願,一口一個情非得已,你們父女憑什麼替我做主?這是什麼狗屁主意?該死!"讓他一次次去誤會,讓他不只一次去傷害玄齡,讓他生生世世永墜入地獄……
什麼「被愛的人憎恨會不得好死」?
胡扯!會不得好死的人會是他——
蕭如瑟品著茗,正舒服地享受著,突然發現情況不對,忙從袖口刺出一枚三綾針,沒入風燭後頸的啞門。
「嘖嘖,我說我的親親師兄,難怪人家點你的啞穴,你真是不會說話。」她無奈地咋咋舌,後悔剛才給他解穴,「你是要你的玄齡活呢,還是死?"
風燭瞪著她,似乎要吃人一般。
「你瞪我也沒用。」她嘻嘻笑道︰「誰讓你不乖,師父不願把絕技傳你,只傳給我?你還是省省口水吧。」
風燭想掐死她。
蕭如瑟笑眯眯地道︰「在心里罵我?哼,罵我也沒用!你也不想一下,那君玄齡回到苗疆和黑苗人成親,總算是保住性命,只要人活著就有希望。放開點嘛!"
此語出,屋內愁雲密布,君萬浪不知是喜還是憂。
風燭一閉目,雙拳的血管瞬間暴凸,根針自頸後崩出!他的臉色陰霾,那口吻比灰飛煙滅更虛空——
「你了解她嗎?她根本不會答應嫁給黑苗的人!"
她只是做給他看,要他死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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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夜。
一道人影躍牆而出,奔至君山島的渡口。
「夜半三更,哪里悠閑?"紅色的身影橫擋在路當中。
「滾開!"不耐的聲音爆裂如雷。
蕭如瑟秉著世人「伸手不打笑面人」的原則,笑得更加囂張。
風燭忍無可忍,「你再不閃,休怪我不顧同門之情!"劈空一掌,想打昏她再月兌身。
眼前綠光一閃,持簫的月剎擋住了他。
「月剎!你跟我動手?"
月剎抿唇不語,掌中的洞簫紋絲不動,抵住他的掌!
蕭如瑟翹著二郎腿坐在一塊石頭上,模模下巴,「師兄啊,你的同僚現在是我的僕人,不再是六扇門的人。哦,我忘記你也不再是,‘風花雪月’四大神捕已神秘失蹤,世人皆知。」
「你到底要怎樣?"風燭心急如焚,哪里有心思管他們怎樣相識,湊到一起去?
「問我?"蕭如瑟拍拍掌,一陣冷笑,「你以為你想什麼我猜不出?哼,你就算見到她、救出她又如何?她體內的蠱毒你解得了?笨,你便是豁出去也該叫上美麗善良的我!怎麼,為當初師父不肯教你絕招,你嫉妒得連求求慈悲心軟的我都不願?"
「你——」風燭都急糊涂了,這時才想起蕭如瑟那一身卓絕的醫術!尤其是師父所傳的「靈龜八法」和「飛騰八法」更是針灸治病的奇法!
「你……能夠救她?"他已是章法大亂了。
不試一下誰知道?蕭如瑟一翻白眼,「不知道!"
結果就是——
三道人影結伴南去。不過,後面還跟著一個人,悄悄尾隨。
第九章封印
風燭畢竟了解玄齡。
她雖跟黑苗聖姑和兩護法回苗疆,卻並未答應婚事。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逝去,她不再吐血,已經開始低燒,常常陷入昏迷之中。
石林。
拜月教的總壇,一片忙碌的景象。
逼巫拄著枯藤杖坐在鐘乳石做的榻前,望一眼昏迷不醒的君玄齡,問左右的侍女︰「配的藥都弄好了嗎?"
侍女答︰「回蠱巫,基本上弄好了。其中冰蠶、火蠶、碧血蠶冶煉完畢,粉末已裝入皿中;但紫罌粟和醍醐香在淡季,不便尋找,可能還要耽誤一些日子。」
「盡快。」
「是!"侍女應聲去準備。
拜月教主掀開紗帳,表情復雜地瞅著玄齡,道︰「這孩子長得跟姐姐像極了。」
「像沒有用。」白發蒼蒼的蠱巫面無表情,「她的性格和聖姑不同,外柔內剛,頗有主見。教主勸不動她,我也勸不動她。她是死了心不做教主,咱們能怎樣?她不精通蠱術、幻術,根本無法在教中立信。何況,幾個大祭司都認為黑苗聖姑帶回的四樣東西立下大功,對殿下舉大事非常有利,故而一致認為苗奉月當繼承衣缽。」
「唉,本座承認先前有心讓她繼承衣缽,但——」拜月教主低嘆道︰「你看她的樣子,恐怕命都保不住,別的就更別提了。」
「我已讓他們準備藥劑,」蠱巫小小的眼楮散發幽光,「不管她願不願,都得先把月復中的孩子打掉!不然,有了牽扯就更加令她狠不下心與別的男人成親。」
「丫頭身子虛,經不起小產吧?"拜月教主擔憂不已,人前尊貴矜持的面具蕩然無存,「萬一保不住姐姐的根苗,我就是死也無顏見她。」
「教主不必擔心。」蠱巫慢吞吞地起身,「我所配的藥劑除了能夠打掉她月復中的孩子,其實還能補氣養血,在經脈中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和隱蠱對抗,暫時抑制毒性的擴散。能拖延日子就好辦,到時,哪怕用非常手段,總會有法子讓她成親。」
「這就好。」拜月教主總算松一口氣。
這時候,有侍女在洞外說︰「教主,蠱巫,歧公子駕臨,他要求見兩位。」
「知道了,你下去吧。」蠱巫揮揮拐杖。
拜月教主沉吟道︰「殿下此來必有要事,不然,派人飛鴿傳書即可。你——隨本座前去看看。」
「是。」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石林的內洞。
待她們一離開,假寐的玄齡睜開眼眸,她慢慢坐起。雙手輕輕撫模著平坦的小骯,蒼白的瓜子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溫柔的笑容。
難以想象,這里竟孕育著一個新的小生命——是風大哥和她共同孕育的生命!
這孩子若是個男孩,必定會有風大哥的粗獷豪邁,會有他的超凡武功,更會有他的鐵漢深情;若是個女孩,會像她一樣喜歡那山山水水,喜歡淡淡的茶香,喜歡在最愛的人跟前撒嬌……
有那麼多的可能!
但是——但是她卻被剝奪了這樣的奢想——
孩子啊,那小小的,女敕女敕的脆弱生命,是娘親沒用,保護不了你,無法給你一個降臨的機會,無法讓你睜開眼看看藍天、看看白雲,看看那翱翔天空的大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