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他看著她,小指微彎。「要不要打賭?賭阿發他們那些能跑的也都跑光了?」
她想了想,推開他的手。「才不要咧,我穩輸的。」
他笑了聲。「安啦,有認識的警察,不會有事。」
「為什麼會認識警察?不會被找麻煩嗎?」
「不會。有沒有听過一句話?警察是有牌的流氓。」
她瞠大眼,喃道︰「好虛偽哦,表面好像是保護人民,是正義使者,原來私下跟黑道也有關系……」這就是所謂的黑白掛勾?原來是真的!
「話不能這樣說。他們辦案要有線索,從我們這里最方便得知;我們一些生意需要打點,跟他們博感情才有好處。」
游詩婷無法理解這樣的關系,只覺得成人世界復雜得難以想象,黑不黑、白不白,那干嘛分黑白?
「就像我們花店後面的生意來說好了,要不是文哥跟局里很熟,那種命案或事故的案件哪有可能每次都輪到我們做?都是他們打電話通知我們哪里有尸體,讓我們去收的,事後再給他們紅包。」
「做那個真的很好賺?」游詩婷好奇不已。死人錢真的比較好賺嗎?連警察都來分紅包?
「當然。不好賺誰要開這種店。」
心念一動,她開口就說︰「那我也去做好不好?」
楊景書錯愕不已,呆了好幾秒才問︰「你?」
「就是我。」她用力點頭。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工作?是去看尸體、抬尸體!」
「我知道啊,你們能做的事我為什麼不能做?」
「你是女生!」太荒謬了,她一個小女生要跟他們去抬尸體?
「女生就不能抬尸體?」她不認同地抬高下巴,又說︰「我想靠自己賺錢。我媽雖然會留生活費給我,可是我不可能一輩子都跟她拿錢,她在外面有什麼樣的生活我也不知道,如果哪天她回來跟我說她找到第二春了,我還能跟她住一起嗎?我沒什麼才能,書也念不好,以後要靠什麼賺錢?」
他不認同,道︰「你可以去念幼保科、美容科,以後去幼稚園帶孩子、去幫人家做頭發。這個只是暫時性的工作,我也不可能一輩子做葬儀、幫人抬尸體,更別說你一個女孩子要做這種工作。你去學個一技之長,將來開美發院什麼的比較實在,絕對好過做這行。」
「美發那個賺不多啦,幼稚園老師薪水也很少,你就讓我去做做看嘛,也許我做得比你們好哦!」她抬高面頰微腫的臉蛋,目光晶亮地看著他。
這樣就能有更多機會與他相處了吧?以前以為他就是去看看場子,或是打架爭地盤,那些事她一個女生根本做不來,但抬尸體應該沒問題;她想時常看見他,就算他現在身邊有張柔柔也沒關系。
她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生,不知道怎麼做才對,但她知道搶人男朋友是可恥的,她並沒有要搶,也不會讓他知道她喜歡他;她只是想要偷偷喜歡他,只是想要能夠時常看見他,只是這樣而已。
楊景書從沒想過未來有一天,他真走上了殯葬服務這途,甚至還有了自己的公司。很辛苦,但每回完成一件工作,他對生命的熱愛就更深一層,這大概是做任何工作都得不到的成就感。
拎著防風背心走出辦公室時,眼皮下微微一跳,他止步,低下眼簾,好一會時間,才又舉步,經過員工休息室時,他听見員工夾雜笑聲的交談。
雖說平時為家屬或往生者服務時,他要求員工必須是嚴謹莊重的;但私下時間,他其實更喜歡他們這樣說笑。這工作壓力不小,特別是長時間面對家屬的悲傷,他也擔心他們情緒受影響,所以在不影響公司形象的範圍內,他是允許他們大聲交談的。
敲了下門板,他推門步入休息室。
「楊先生。」
「老板。」幾個談笑的員工見著自家老板,出聲招呼。
他們的老板很低調,對外或對內,自介都是負責人;可按理說,一家擁有副理和經理的公司,再上去那位不就是總經理或是董事長?但他從不這樣介紹自己,僅說他是負責人。除此,他不喜歡有誰喚他總經理或是董事長,所以後來他們見了他,不是一句「楊先生」就是一聲「老板」。
老板沒什麼架子,不責備人,事情沒處理好他最多就是稍微提醒一下下回應該怎麼做;他生活習慣良好,吃方便素,不煙不酒不嚼檳榔;他對家屬有禮,對員工客氣,他空閑時常做的便是在辦公室抄寫經文。也許好脾氣就是這樣培養出來的。
他外型是出色的,當然比不上那些偶像明星,但也算俊秀,尤以那雙眼陣最迷人。他的瞳仁深黑,睫毛是連女性看了都要自嘆不如的縴長,看人時總是很專注,好像要把人看進心里;就是那樣的眼神特別勾人,會讓人誤以為他在放電。
沒見他有什麼健身習慣,可他體態良好,修長的身形包裹在深黑西裝下,更襯得他英俊挺拔、斯文穩重;若不對人說他從事殯葬業的話,誰都要以為他是白領上班族。
像這樣的男人,總會有個如花似玉的伴侶,但是至今,他們沒人見過他身邊有過女人,即便是公司元老級的職員也不曾見過。
坦白說,殯葬業者除非早有對象,否則要有對象實在不容易。然而老板並不是沒人要。曾有家屬在親人告別式辦完後,跑來跟他表明心意;他先是裝傻,最後婉轉地告訴對方他孩子都十歲了,嚇得對方誤以為自己差點成了小三,直跟他鞠躬道歉。
明明是他拒絕對方,最後弄得好像對方多對不起他似的。他們甚至想過老板搞不好是同志,要不,怎麼會跟王經理感情那麼好?
「老板,你吃飯了沒?」阿坤滿嘴油膩,嘴里塞著食物,口齒不清。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點再吃。」楊景書輕輕頷首,再開口時,他勸道︰「阿坤,你吃飯速度慢一點,別這麼急,小心噎到。」
「不會啦,都習慣了。」阿坤擺擺手。
楊景書只是笑了笑。他沉靜的目光在桌面輕掃一圈,忽然走向阿坤。「手機是你的沒錯吧?」他拿起阿坤面前的手機。
阿坤點頭。「坐這樣,手機放在口袋會有點不舒服。」
楊景書把手機置回他面前。「是會不舒服,有時放後面褲袋,坐著坐著還會滑出來。」
「嗯嗯,對耶!」助理猛點頭,一副找到同好的興奮表情。「我上次就是這樣把手機弄丟了,因為它滑出來,不過我沒注意到。」
楊景書噙著笑,提醒阿坤︰「我們做這行,手機很重要,你等等別忘了把手機帶走。」目光一轉,看著從他一進來就直盯著他瞧的張啟瑞,道︰「啟瑞,公司麻煩你了。」
張啟瑞看看他,只是點了下頭。
「副理,老板又要去找尸體了?」楊景書離開後,助理看著張啟瑞。
他對老板這個人真的很好奇。其實他一開始是要進入大公司的,但是履歷投出後都未有回音,才跑來皇岩。
皇岩這家公司不像那些集團經營的大公司,全國各地都有駐點,他們除了在醫院設有事業處外,就是和殯葬處合作。尺了事業處那邊是王經理在負責,總服務處這邊則由張副理負責。
他從待了一年的觀察中發現,老板除了會去收命案尸外,就是做遺體縫補修復的工作;除此之外,偶爾接到學校邀請他去做相關方面的演講,其余大小事都交給王經理和張副理處理;他甚至連公會或殯葬處的會議也讓經理或副理出席,他不插手員工的工作,像是對他們無比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