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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魔奇侶 第34頁

作者︰攸齊

那抹銀光教他感到古怪,他兩指壓向眉眼,一個比劃後,開了天眼,見到那持劍的白衣男子。是他救了他?他是……

「月華,放了他。」闢邪神劍已幽鞘,鐘靖握在掌間,指節竟是生涼。

「可以,有本事你就帶走他!」柳月華長袖一甩,欲奪他手中劍,可紅袖一踫上那劍身,觸及劍身的袖布竟是瞬間消融于無形。「你——」好似這刻才意識到這個和自己都同為死魂的男子當真有些不一樣。

一旁道士見著他手中那把泛著銀光、劍柄瓖著兩顆散魂珠的長劍,一訝,張唇道︰「你……天師鐘馗?」修練多年,有幸見得天師真身一眼,他心喜若狂。

「天師鐘馗?」柳月華疑惑又探究。

當真不認得他……這答案教他心痛難當。「月華,我是阿靖。」

她微偏面容,似對這名字有點想法。阿靖……好似在哪里听過?

道士察覺她分了神,抓起地面上的劍柄,躍身直朝她飛進。她余光瞧見道士身影,怨氣一提,五官猙獰,劍尖此時掃過她身側,她兩指一夾劍身,長劍直直飛入樹身。

「臭道士!我本無意殺你,不過是想給你點教訓,讓你以後別隨便出手助人,尤其是那幫惡徒,但你不放過我,我也不必客氣!」話音方落,甩袖纏住他四肢,一扯袖布,道士四肢便隨她扯動的力道而動,猶如戲偶。

道士听聞自己的骨骼隨著她的拉扯而發出喀喀聲響,怕是要被硬生生扯斷了吧……下一瞬間,不知哪根骨穿透他膚肉,他痛得直冒汗,感覺另一腿骨好似也要穿透他腿肉時,他顫著身,閉眼等著死亡——

「神劍一下,惡鬼自潰。斬!」壓抑的低嗓穿透山林間。風靜,葉止。

未等到那穿透的痛,道士睜眸,四肢同時間重獲自由,他被扯斷了一截骨,渾身如泥似地攤軟落地。他搗著傷,抬眸看著那一雪白、一艷紅的身影。男子在女子身後,其手中長劍直沒女子心口,女子那插著劍的地方冒出白色氣息,艷紅的身形在淡褪中。

驀然,一聲細細的痛吟後,女子軟了身,直朝地面而墜,那翻飛的艷紅裙擺和長袖,猶如凋謝的花,她合起眼時,有什麼畫面明明滅滅在眼前跳動著。

「阿靖,你睫毛真長,像姑娘……」她坐他腿上,細數他長睫。

「阿靖,猜猜我是誰?」她興起玩心,兩手遮了他的眼,逗著他。

「阿靖,人說百年好合,吃百合願我倆夫妻情長不變……」她含羞凝望。

「阿靖,明年……明年春試後,我們要個孩子?」她紅著頰兒,羞羞地說。

「阿靖……」

聲聲阿靖,催動她生前記憶。

柳月華感覺身子正在下沉,她忍著體內燒灼苦,顫著唇瓣。「阿靖……我是月華——」費力睜眸,就見那天人般的白衫男子面色一變,急俯而下,在她墜地前,她便落入冷涼的男性胸懷間。

眼尾濕熱,眼前水花一片,朦朧得讓她直眨眼。她知曉這次眼一閉,便是長眠,便是永生不見了,是以要看清他,莫再忘。

「月華,你想起自己、想起我了麼?」鐘靖掌心托著她後腦,另一掌貼上她淚濕的臉。他滿眼痛心地看著自己的指節穿過她面頰,他的指就在她面頰下……他們皆為一抹魂,他竟還能穿透她的臉容……她就要灰飛煙滅了麼?

「我……我想起你了……不是有意……有意將你忘記……」她淚珠落在他手上,語聲淡而弱,眸光恢復生前的純摯,好似新生般。

「我明白,我全明白。」想忘了那慘痛的遭遇,又想尋仇,心魔纏身,才教她忘了他。

「是我的錯,一切皆因我而起,你是受我牽連,可我不能讓你濫殺無辜……你不必原諒我……」他摟住她,冰涼唇瓣貼著她較他更冷涼的額。

親手滅了妻子的魂,只有自己知曉這樣的痛,但他不得不;除了職責,更是再不忍心見她繼續被心魔殘食。她生食鹿肉、她殘忍扭斷男子……哪一個都不是他所願。親手斬滅她的魂,她便不再痛苦與執著。

她扯唇,虛弱地笑著。「听……听說……你是……是大將軍了……閻、閻君同我提過的……你、你真優秀……我開、開心……」眼淚滲出,源源不歇。是還能親口對他道喜的喜悅、是還能清醒地同他說話的滿足,也是將要離分的不舍……

「沒有你,要那些何用?」他痛心凝視她慘白的容顏。

她微微一笑,神情淒美。「我……我曉得你是因我……才留在陰……曹為官……我……就要消、消失了……若有……機會……你……」她眼眸閉了閉,氣聲細細︰「你定要……要去……投、投胎……別一人……在陰曹孤孤單單……」

「月華……月華……」他吻住她濕涼、還帶著龐血腥氣的嘴,俯在她耳畔,啞聲道︰「若我倆、我倆還能得來生……」他聲哽,閉上潮濕眼簾,淚水嘩然而下,他嘎聲道︰「我定不負你、不教你再受此生受過的委屈……」

「阿……阿靖……」她顫著手,抬起欲撫模他,卻是身形一頓,軟了手臂。一陣風起,艷紅身形流沙般,隨風而去。

看著空無一物的掌心,鐘靖僵直了身。

「月華——」半晌,男子的痛喊充斥林間。

第9章(1)

回首往事,不過輕如塵煙,卻每每總要痛上一回。

听見身側一聲嚶嚀,坐在榻邊的鐘靖側過面龐,凝著床榻上的女子。她真是月華投胎?細細瞧她緊蹙的眉、她顫著眼皮的眼、她細挺的鼻、她小巧的嘴,和月華一般,很清秀,但不是一個樣;月華眉更細,眼睫更長,鼻子秀挺,唇色還要粉女敕一些……五官不同,連性子也不同,可她有些舉止確實令他想起月華。

半夢半醒的巫香蘭只覺全身都難受,月事來都沒這麼痛,說不定連生孩子也沒這麼痛,身體里面就像被火烤似的,感覺里頭的髒器溫度很高很高,好像要焦糊似……她將自己縮成蝦子模樣,不受挫地哭了出來,嗚嗚嗚地哭著,她想大叫,可全身虛軟,她哭得眼睫顫顫,抱著肚月復在驚榻上滾動。

原來被火烤的感覺是這麼這麼痛,如果有下輩子,她發誓她再也不吃烤肉了。

知曉她痛,鐘靖月兌靴上榻,兩臂撐起她身子;她痛得坐不住,軟綿綿的,他于是讓她靠在他胸前。可她真痛,在他胸前嗚嗚哭著,一面哭,一面扭著身子,扭到最後整個人撲進他胸膛,她下意識地抱著他腰身,哭得不能自己。

「月……香蘭。」他一掌收在她腰間,一掌輕揉她腦後;他斂眸,瞧她滿臉濕淚,心胸沉甸甸,壓著巨石般。他明白他這是心疼、是舍不得,卻又懷疑著自己心疼是因為她是巫香蘭,還是因為她是月華轉世?

巫香蘭听見那低嗓,啜泣兩聲後,細嚷著︰「師父……好、好痛啊……你、你那劍是什麼做、做的……」怎麼不流血比流血時還痛?「嗚……當、當死魂不……不好玩……我、我能不能後、後悔……我不想修練……也不要當陰官……我去投……投胎好不好啊……這里、這里沒有醫生,沒有急診……室,也沒有止痛藥……」她其實痛得腦後發麻,迷迷糊糊間說了什麼自個兒怕是也不清楚了。

「別說話。」他將軟在懷間的她撐起,欲讓她坐正身子,她痛得發軟,坐不住,他道︰「香蘭,持咒,淨口、淨身、淨心,自然能舒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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