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妖王!巫香蘭認出他是那夜將她「扔」給師父的那個花美男。
鐘靖並不意外他的出現,淡聲道︰「酆燁,你管你的妖界,我緝我的惡鬼,你莫介入。」
「我莫介入?」酆燁眉一挑,把玩著手中折扇,扇子時張時合,發出聲響,讓人听了心浮,可他神色卻像沉思,忽爾,「啪」一聲,他合上折扇,舉扇摩挲鼻梁後,才似笑非笑地問︰「若我道,我早已介入其中,你該如何?」
鐘靖蹙眉,問道︰「你是何意思?」
他聳了下肩,目光竟有幾分調皮,眼眸閃動間,見著了巫香蘭,他眨眨眼,說︰「小泵娘,又見面了。」
巫香蘭看著他,不知這妖王是敵是友。說他是敵,偏偏是他幫著邱家,先前他也曾從惡鬼手中救回她,說他是友,看他和師父的對話又似有幾分不對盤……
「嘖,忘了我啦?」見她探究著他,他輕搖扇,輕聲悲嘆︰「小泵娘啊,若不是我救了你,你以為你還能在這里?你倒是忘恩負義,啊?」
他說的是前世之事,她卻以為是那夜她被惡鬼擒住之事。
巫香蘭想著自己確實不曾向他道謝,想了幾秒,雙手抱拳作揖。「多謝壯士相救,小女子沒齒難忘。」
酆燁一愣,朗笑出聲。「我說你,你生前也是這祥說話嗎?我若無記錯,你生長的年代說話沒這麼咬文嚼字吧?」他突然上前一步,掌心貼上她臉頰,道︰「既然你感念我救過你,那跟你打個商量可好?」
「什麼商量?」
「那邱國彰我是不可能讓誰動了他,但你家這位伏魔大爺似乎很固擲啊,跟頭牛沒兩樣。你瞧他那臉,一副沒抓到邱國彰就不善罷甘休的模樣,讓我著實煩惱啊。」他一手抬起她下巴,一手用扇指著瞠目瞪過來的鐘靖。「嘖,你看你看,那樣貌說有多丑就有多丑,我——」
「師父才不丑,他是最好看的男子!」巫香蘭突然大喊出聲。
「……好,不丑。」他瞄了眼那面色微有變化的鐘靖,又說︰「現在看來,他對邱國彰非要趕盡殺絕不可,我又不想和他動手,那可能會壞了陰間和妖界百年來的和平,我想了想,請你到我酆城來作客,讓——」
一只艷紅闊袖揮來,鐘靖拍開那捏住她下巴的手掌,身形一移,將她掩在自己身後。
「酆燁,別扯她進來。」欲拿她換邱國彰麼?
「怎麼,心疼啦?我不過是請她到我那里坐坐。」酆燁勾著嘴角說完,「唰」一聲,摺扇打開,他前臂一揮,扇緣如刀,掃向鐘靖。「就先陪你玩玩!」
鐘靖面龐一偏,將身後女子一推,長劍立即擋向那步步進逼的折扇。「酆燁,為了邱國彰,你與陰間這般沖突,值得麼?」
「怎麼不值?你可知我為何助那邱國彰?」酆燁扇面一拍,擋了鐘靖一劍。
扇尖又一點,他攻向鐘靖。「我道陽世間人無情,見花美便攀折,卻不懂憐惜,采了便扔棄,就好比世間那些忘了家中糟糠妻的無情男子。可邱國彰之母愛花惜花憐花,救了我不少徒子徒孫,你以為我該不該助那邱國彰?若你有女兒,就差一點時間便慘遭毒手,哪個人適時出現救了她,它日那人有難,你幫是不幫?」
「我只知曉陰間事不是你妖王該過問的。」他揮動長劍,擦出幾聲撞擊與振鳴,他身形飄移,動作行雲流水。
酆燁舉扇擋住劍尖,哼道︰「我呸!你以為我愛管?求我我還不屑!我道你們這些陰官矯情,弄了一堆什麼律法,看似合理,卻不念情。殺人有罪,但背後緣由你知曉了,卻仍一意孤行,難道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那王曉清生前虐待婆婆、丈夫、兒子不知已多少年,好賭、不孝又不守婦道,被她所虐之人成日惶惶不安,她倒好,跟外頭男人相好,吃喝用還是丈夫供給,死後胡亂告狀,搞得邱國彰像是犯了天地不容的罪似的。她折磨他們多年,邱國彰殺她也用不上一盞茶時間,她死得倒干脆爽快,別人被折磨得水深火熱,她怨別人對不起她,當她欺侮他們時,她又對得起誰了?他娘的一不高興,還把邱國彰園里那些果樹剪得光禿禿,那樣子的變態,也只有休們這些矯情陰官還要護著她!」
一來一往間,當真斗了起來,雙方皆無意真傷對方,卻誰也不想先示弱,爭的不過是一個理字和一個情字。
「即便如此,邱國彰也不該殺人。」一掌襲來,他單掌回擊,兩掌對拍,互抵力道將糾纏的兩道身形分別朝各自身後拉了開。
一個回身,酆燁扇面「唰」一聲打開,再次拍向鐘靖。「你意思是邱國彰該等著被那瘋婆子折磨至死嗎?邱家人也要一輩子活在恐懼之下嗎?」
對打了不知幾招,彼此不相上下,鐘靖明白再下去仍舊只是這樣,難分勝負,亦是無解;而此刻,底下屋子外牆有什麼穿透,他眯眸一看,竟是邱國彰——想逃?他隨即明白了妖王是在纏他,他心一橫,招式不再保守,手腕一轉,劍尖劃破扇面,臂一甩,那摺扇被打飛出去。
酆燁手腕被那長劍揮出的力道震痛,稍愣之間,鐘靖身形已落,持著長劍大步穿門進入邱家。
第7章(2)
底下觀看兩人對招的巫香蘭見鐘靖進屋,自然是趕忙跟上,一入屋,就見邱國彰跪在邱女乃女乃身側,似在交代什麼,母子涕淚滿面,一旁邱品晏亦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凝視眼前哀傷畫面,鐘靖波瀾不興,只冷肅道︰「邱國彰,若不是妖王酆燁與巫香蘭為你求情,我本該一刀散了你的魂。倘若他倆所言屬實,你真遭王曉清背叛欺壓,你隨我前往城隍殿,讓城隍老爺為你作主,還你個清白。」
「哈哈哈!清白?我還有什麼清白?殺妻棄尸、手段殘忍、令人發指、畏罪自殺……新聞不就是這樣說我的嗎?那些記者知道個屁!他們親身體驗過我的生活嗎?體驗過我媽、我兒子的惶恐嗎?就因為我殺了她,我成了陽間凶殘殺手,我還是陰間鬼差頭痛的惡鬼,原來這世間不管人、鬼、神,看的都是結果嗎?」邱國彰站起身來,對著鐘靖咆叫。
「殺人的一定有罪,被害的一定無辜?這是天理?你們以為殺一個人容易啊?要是那麼容易,我會忍她這麼多年?要是那麼容易,我會緊張到自己騎車撞路樹?什麼畏罪自殺!怎麼不說那女人死得好!還我什麼清白?!死都死了還要什麼清白?清白能干嘛?還我媽健康身體,還是還我土地、還我存款,讓我媽我兒子以後的生活不必我擔心?」他一步一步往鐘靖走去,滿臉濕淚,心酸委屈在這刻爆發。「你說啊!你說城隍能還我這些嗎?要是能還,我就跟你走!」
鐘靖無話,握著劍柄的手背筋脈爆凸。
邱國彰又笑了幾聲,又哭又笑,一身狼狽。「這世界真不公平,她逍遙自在,我作牛作馬。那也就算了,她不懂感恩,還處處欺壓,我難道就不能報復?」
「不公平的事不只你遇上,但若人人皆存報復心,天下必大亂。再有,報復真能令你解月兌麼?冤覓相報,她逃不了,你也沒好過……」鐘靖目光郁郁,望著不知名處。也曾有人如此執著報復,卻換來什麼?
「但至少她死了,我——」一道嗓音打斷了他。
「鐘靖,你今日休想將他帶走。」低嗓伴隨一道勁風逼近鐘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