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買的。」她低眸看著衣服,笑容甜得都要滲出蜜了。
「唉,不是我要說你啊香蘭,這個好歹你死後第一個法術是我教你的,再怎麼樣,也該是喊我師父,怎麼是喊他呢?」
「他比較神氣嘛,法力高強,還救我好幾次。」
埃德起身,拐杖一敲地,不以為然地說︰「你又知道我法力不比他強了?再說我還有大花,他只有一只黑不隆咚的烏錐馬哩。這樣吧,我把大花借你玩,你喊我一聲師父來听听。」福德搓著胡,彎著白眉看她。
「不要,我不想玩大花。」開什麼玩笑!苞一只大老虎玩?可話才說完,就見那虎將軍姿態佣懶地從廟里走了出來。
它眯著眼,伸展四肢後,直朝她方向來。「你要跟我玩?」
她第一次見虎將軍以老虎模樣與她說話,呆了幾秒才搖頭。「沒有……」
「那你……」大老虎在她面前站定,虎眸眯了眯後,低頭嗅著她。
她縮了縮腳,低眸看著那顆老虎頭。「那個虎、虎將軍,我這腳不好聞,您別每見我一次就來聞一次……」
大老虎不理她,又往拋小腿蹭,鼻子嗅啊嗅的,她一驚,跳離幾步,卻撞上了什麼,手臂被握住,她回首,見著來人時,亮了眼。「師父!」
鐘靖松開握住她臂膀的手,道︰「又跟虎將軍鬧上了?」
「才不是!是它跟我鬧,它老愛在我腳邊聞著,有什麼好聞的呢。」想起了什麼,她抱起衣服,眼眸亮晶晶的。「師父,這些是你買給我的?」
「夜里過來時,你睡了,不好擾醒你,就擱在一旁。」鐘靖表情淡淡的,可看她的眼神卻有探究,只是她沉浸于這種又甜又喜的心情,沒發覺他的目光。
「謝謝。那我……我去換上了?」她眼楮還是亮晶晶的。
他輕點下顎。「去吧。」
待她轉入辦公室後,福德便道︰「香蘭這姑娘喜歡著將軍。」
鐘靖眸微微一爍,並不說話。他自然知道那姑娘的心思,昨夜她同他說話時,那眉、那眼,柔得像要滴出水;她又問他心底可有心上人,這般明顯的表示,他再冷情也不至于無感。
「她喜歡將軍,但將軍這樣做,可好?」福德又問。
昨夜回來時,鐘將軍就坐在他這小廟外頭,見了他便說他對香蘭施了法,她會睡到天明;又說香蘭舉止古怪,身帶妖氣,要他這個福德小神纏住她,莫再讓她離開廟里,所以他才一大早就坐在這里顧著香蘭,等著鐘將軍到來啊。
「沒什麼不好。」他淡答,又問︰「這幾日,她白日都去了哪里,你知麼?」
埃德搖頭。「我忙,她比我還忙。」
「她身上沾有妖氣。」一旁伏在石階上的大花,它懶洋洋地眯了眯眸,又說︰「她之前沒妖氣,今日卻有,的確很古怪。」
「原來你在聞妖氣呀,還以為你真對香蘭的腳有興趣。」福德模模老虎頭。「乖,晚點賞你雞蛋。」
大老虎噴幾口氣,不以為然。「能換幾條魚嗎?陽間現在流行禽流感。」
埃德愣了下,從懷里模出一錠金元寶。「這些夠你吃到吐了,自個兒去下面飯館吃。」
禽流感?那與老虎何干?搖搖頭,支開玩心重的大老虎,福德灰白眉毛擠在一起,一臉煩惱。「將軍,您說香蘭身上的妖氣和她白日的去處有關?」
鐘靖斂眼,低道︰「應當是。昨夜里,她翻了你的善惡簿。」
埃德訝問︰「她想看誰呀?」
「興許和她身上那妖氣有關。」
「可她去哪沾的妖氣?妖界和咱們陰界一向並水不犯河水,沒道理有什麼妖纏上她。」
陰界十殿閻羅管的是死了的人,妖界的妖王管的是精怪,花妖、樹妖、草妖、山妖等,兩界稱不上友好,但也無過節,以各過各的生活,不打擾對方為原則。她怎麼就去惹了妖界了?
「話又說回來,」略頓,福德蹙著灰白長眉,百思不得其解地說︰「我那善惡簿所寫的也只是我轄區里這些百姓的一生善惡,跟妖界無關呀。」
鐘靖抿唇,唇角略顯鋒利。「先纏住她,冉看看她有何反應,倘若她急——」
「咦!師父,你還在啊?」從辦公室走出,見著那人還在外頭,巫香蘭直朝那俊美男子走去。她已利用廟公那間小棒間簡單梳洗過,並且換上了他給的新衣服。新衣仍舊是套三件式運動衣,深紫色的,和他今日的紫長衫相近顏色,這個發現令她更開心。就好像……情侶裝哪!
這種感覺好微妙。她長得不差,可在陽世時卻沒談過一場戀愛,有人追求但總是不了了之,她也沒有喜歡過什麼人,明明有條件不錯的男生,她也是欣賞的,偏偏就是少了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而心動這種感覺,卻是在她心髒停止跳動後,才讓她對一個男人生出這樣的感受。
「不是想習法術?今日就來教教你。」鐘靖看著她,目光依然有著探究。
她愣了下,想起和品晏的約會,她猶豫半晌,說︰「可不可以下次再學?」
「不想學了?」他的聲音極淡,听不出情緒。
「想,我當然想學,但是我今天有事。」
「有事?」鐘靖轉而看著福德,問道︰「土地,今天你讓她去做什麼?」
埃德配合他,擺手說︰「沒,將軍,我今日什麼事也沒交代她去做。」
「那你有何事?」鐘靖目光再度回到她臉上。
巫香蘭愣了愣,微微心虛地說︰「就、就和朋友約好了……」
鐘靖眼眸一低,思忖著什麼,須臾,他問︰「非去不可?」
她不想失約,但又想和師父學法術,難得他總算說要教她法術,她還可以一邊學習一邊與他相處,她自然是不想錯過這機會,但品晏怎麼辦?
想了想,她問︰「晚上學可以嗎?」
「只有這時候我才有空閑。」他不動聲色地將她猶豫、為難的表情納入眼底。
「可是……」她咬著唇,想著有無兩全其美的方法。
「不想學也不是不可,我不為難你,日後,莫再喚我師父。」他嗓音清冷,徐徐道完便轉身,一抖袖,卻有一只軟手拉住他掌心。
「師父!」他那轉身拂袖的姿態,令她想起昨夜他留下的那句「定親手懲治你」的話;她心尖微微發顫,可思及那無人照顧的一老一小,她退而求其次,說︰「我今天就學,你別生氣,但是能不能讓我……嗯,就是讓我去跟我朋友打聲招呼?我怕他等我。」
鐘靖回身,沉沉看她。「速去速回。」
聞言,她笑逐顏開。「我一定快快回來。」說完身形便消失。
她抽手離去後,他看著適才被姑娘家握住的手掌,不知怎地卻憶起昨夜他剝開她衣物的畫面。何時開始,他已習慣兩人間這種肢體上的接觸了?生前除了月華,他不和哪個姑娘這般親近的。
而死後的他,接了伏魔將軍一職,陰陽兩界,誰都以為伏魔大將軍抓鬼也嗜吃鬼,陽世人用香敬他,過煞時便讓神乩扮他,帶著五鬼跳鐘馗,更添伏魔將軍森冷形象;陰間鬼魂見了他,躲的躲、逃的逃,他們都以為要是被他逮了,人間死一回後,成了鬼還得被他抓了吃進肚里又得死一回,且還永世不得超生。
形象已被塑造成這樣,除了陰曹官員之外,誰敢同他說話?誰又會想同他說話?就連聖地那些居民見了他,亦只是點頭之交,于是他死後已習慣獨來獨往,偏偏就這姑娘不怕他,鬧著他喊師父,他無奈之余,竟也漸漸習慣她的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