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強烈的恐懼感霎時擊向他的知覺,戚仁杰炎速的往雪梅閣沖去,快得令大家措手不及。
不!他不能失去她!他不能再失去一個他所愛的人!
絕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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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又一次的運功仍然無法穩住那逐漸消弱的氣息,那汨汨流出的鮮血,像是同他作對一般不停涌出。
他慌了也亂了,更是瘋狂的施予全身內力,卻怎麼也不能讓她的氣息更加有力,只如一只即將失去生命的軀殼癱軟在他身上。
他兩眼發直的瞪著懷中生死未卜的人兒,胸口的緊迫抽搐感突然變得敏銳而清晰,再也容不得他漠視不管。
什麼恩怨、仇恨、報復再也無法逼他忽視心中真正的脆弱與無助,此刻完全不設防的傾巢而出,他痛恨自己的冷酷,甚至為心中那段掙扎而陷入無以復加的痛苦里,他是達到報復的目的,但他得到了什麼……
低頭望著那蒼白且毫無血色的臉龐,絕望的神情霎時覆滿了他的臉龐,他不得不承認心中其實深深在乎著她、愛著她,從見到她的那刻起,她就深駐在他心底,如何也趕不走!只是這份在乎與心緒卻讓他掉入罪惡的泥沼中,難以月兌逃。
他怎麼能愛上逼死母親凶手的女兒!
他緊緊將她擁在懷中,眼神霍地轉為淒涼悲苦,深沉的糾葛折磨著他一向堅不可摧的意志力,使他完全失控!
沒有人看到一個暴戾、性情乖僻的戚仁杰竟變得如此的不安與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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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憐撞傷了頭,體內的胎兒卻未因撞擊而流失,大夫雖來診察過,也盡心開了帖藥讓她服用,但……祈憐的情況卻不甚樂觀。
戚仁杰坐在床畔,只是緊緊盯著那一動也不動的人兒,想起了剛剛爹對自己所說的話……
「孩子,你可知,你錯的有多離譜!」望著戚仁杰懊悔悲痛的神情,戚義砷不由得重重一嘆。
「當年,在我娶你娘時,爹已經有個深愛許久的愛人,然而一場門當戶對的利益婚約卻殘忍的拆散了我們,害死了秋桐——也就是祈憐她娘的姐姐……」
戚義砷帶著無比沉痛的神情,開始敘說起他的掙扎與軟弱,以及秋桐自殺的那段往事。
望著戚仁杰無言凝望著祈憐蒼白的病容,他忍不住又嘆息道︰「兒啊,憐兒她是無辜的,縱使你如何恨爹、怪爹的不負責任,也不該將所有的錯與怨怪罪在憐兒身上,畢竟,憐兒她一生下來,連娘都未見過一面,更遑論是姨娘,你的報復對她而言,完全是莫須有的罪名與指控啊!」
戚仁杰聞言,心底突然有股想大笑的沖動。
二十年來的仇恨原來是建立在自己的愚蠢上,不但錯怪了爹與憐兒,甚至還一手摧毀得之不易的幸福!
他——簡直是該死!
戚仁杰目光炯然的盯視著床上生死未卜的憐兒,胸口那緊揪的疼痛令他忽視不得。
戚老的視線望向床上的縴弱身影,語重心長的說道︰「爹原想憐兒的溫柔與堅強可以幫助你走過悲痛、拋棄恨意,沒想到我卻錯了,怪只怪爹太軟弱,只會逃避現實,才會讓憐兒飽受這無妄之災。唉!孩子,倘若你真的在乎憐兒,就別讓幸福從手中流逝掉,到時,你就算要後悔也來不及了,爹老了,棺材也踏進了一半,爹不求你原諒我,惟一渴求的不過是看著你快樂起來,如此而已。」
戚仁杰緊閉著嘴一徑沉默,然他眼底的悲痛卻讓戚老爺不由自主又嘆了口氣。
「孩子,自己的幸福是操縱在自個兒手中,但有時候就算你如何努力也會離你而去,你得要好好想一想啊!」語畢,戚老爺憐惜地看了床上的憐兒一眼,這才慢慢走了出去……
從戚老這番話中,他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深、多離譜!一個不能自主的婚姻造就了一個不幸的家庭,本就是得以預料的結果。
他卻因為心底那深植的盲昧把所有的錯怪全兜攬在憐兒和爹身上,她是何其無辜承受他一次又一次惡意的折磨與對待。
然而她卻不吭不怨,始終抱持著不離不棄的念頭守候著他。
天!這樣的他根本就不配擁有她的愛!
原以為是別人搶了他該擁有的幸福,卻不料是他和娘搶去了屬于爹應有的幸福,這場荒謬又可笑的錯誤該歸咎于誰?此時,他已經不想再追究了。
然而對于她的無辜與犧牲,他又該如何面對自己一手犯下的錯誤呢?
娘是這樣、憐兒也是這樣!所有內心深愛的人全都因為他的仇恨而遭殃。
無限的懊悔和憐惜深揪著戚仁杰的心……
受了這麼多的冤屈,卻不曾怪罪過他,她是這麼的無私又無悔,那股心底的無奈又怎是他所能去了悟的呢?
凝望昏迷不醒的祈憐,冷硬的俊臉漸漸滲出一股不曾為任何人釋放出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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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兒……憐兒……求求你醒來!別用這種方式懲罰我,若你執意不睜眼,我也不會獨留在世上!」
祈憐困惑的搖了搖頭,那道低柔喑啞的聲音不停地在她腦際回繞,久久不散。
「我錯了!我不該侮慢你的心意,更不該鄙視你的柔情,我怎能任由那愚昧的仇恨侵擾著自己而對你施以殘暴,更不該任由嫉妒燒盲了自己的理智,置你生命于不顧……」
一滴滴濕熱的水珠落下,令祈憐想抬手模模對方,無奈卻欲振乏力,那樣含著悔恨的嗓音叫她心痛如絞。
「憐兒……你怪我、怨我嗎?否則為何要緊閉著眼如何也不願睜開,還是你不想見到我,你對我失了心、棄了魂,寧願長睡不醒,只為懲治我負心又殘忍的罪行,若真是如此,你是做到了,也成功了,如今的我的確沒資格接受你的原諒,如果你真得恨我,為什麼不醒過來打我、罵我,非要用這種決絕的方式讓自己心死?」
祈憐眼眶熱了、濕了,濃濃的酸澀泛濫了全身,教她如何也驅不散,只能任其彌漫。
臉頰忽地感覺到溫熱的掌心宛如輕柔的微風般緩緩拂觸著,帶著濃濃的眷戀與疼惜。
「或許你真的不想再見我吧!」
絕望沉痛的語音蕩出,一股無端的失落霎時襲向祈憐,她動了動眼睫,然而,沉重的眼皮仍是將她拉到了黑暗的彼方……
手上不斷傳來的濕潤令戚仁杰心痛,望著她仍舊緊閉的雙眼,俊臉霎時凝聚著一股哀戚的空洞……
他定定的望著她許久,終于黯下目光,調轉過身,走出屋外的身影籠罩著疲累愧疚的陰影,仿佛一具失了魂的軀殼,不再挺拔。
第十章
「小姐!小姐……」
小蠻听到祈憐斷斷續續的囈語呢喃,忙從外頭奔了進來。
「小姐!」
祈憐終于撐開了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充滿焦急又憂心的臉龐,她的心霎時掠過一絲失望。
「天啊!小姐……你醒了!你終于醒過來了!」小蠻大叫著,隨即轉身跪了下來,朝著蒼天叩拜起來。「感謝老天爺!讓小姐月兌離了危險活了過來……」
「小蠻……」祈憐作勢要起身,一陣劇痛瞬間襲向腦際,讓她痛呼出聲。
「小姐,快別起來啊!」小蠻忙過來扶著祈憐坐起。「我的好小姐,你可知這陣子急死小蠻,也急死了所有人了,在你昏迷的這段期間,你知不知道大家可真是為您著急得緊啊!」小蠻喃喃念著,一手還端了個碗過來。
「我……怎麼了?」她抬手模索著頭上的繃帶,不解地望著小蠻。
「小姐你啊……呃!」小蠻頓時猶豫著,不知話從何說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