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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蒼鷹 第17頁

作者︰檀月(沐風)

只見李寒衣沉靜地說道︰「練雪,你身上重傷未愈,無念姑娘既已回翰林府,你也不妨回去……」

「不了,我留在此地即可。」秋練雪突兀地打斷李寒衣的提議,自己也是心下一怔,她並沒有留在此的理由啊!

李寒衣望了她一眼,語帶深意地說道︰「看來,這幾天我們兩人都有些許改變。」

「是嗎?」秋練雪淡淡地應了一聲。

這改變只是一時的,等她傷養好了,心情平復,她的生命將回到常軌,她仍然是那個對梟幫賊子殺無赦的秋練雪。

在金陵的十天,和舒翰鷹共處的十天——將如同從來沒發生過一般。秋練雪如此堅信著。

抬首望出窗外,夜已沉,皎潔明月高懸,清冷夜風颼颼地吹,她突然覺得涼意滿身,是傷體未愈的緣故嗎?

這是她和舒翰鷹相遇的第十夜,舒翰鷹的離去,帶走了她生命中的熱情。

他們,還有再相見的一日嗎?

※※※

當作從來沒發生過,可能嗎?

秋練雪嬌軀倚著庭院內的水槽,玉容蒼白,張口不住地干嘔,胃中翻攪,滿溢酸意。

她伸袖拭干唇邊酸水,美麗的紅唇綻出苦澀的笑。

難道是天意嗎?她這三個月來努力地將舒翰鷹的身影從心中拔除,他的種子卻已在她月復中生長。

「明兒個去藥鋪請大夫配帖打胎的湯藥吧!」她冷靜地對自己說道。

她既已決意將舒翰鷹趕出自己的生命,就不能留下屬于他的任何東西,包括那件披風——包括她月復中的小生命。

第二天,秋練雪起了個大早,她將舒翰鷹的藏青披風疊好放在桌上,頭腦里異常清晰冷靜。

「等從藥鋪回來,就將它燒了。」她堅決的自語,柔荑卻輕撫著沾著塵土的披風,指尖有些不舍的在布面上游移著,突地,緊握成拳。

秋練雪緊抿著唇,猛地轉身踏出房門,只留下青色披風黯然的躺在桌面。

她緩步在街上走著,腳步穩定,腦中冷晰,眼中所見行人街景恍若無生命,空有影像而毫無感覺,耳邊听見街上孩童嬉鬧,卻仿佛未聞。

她感覺心中空蕩,腳下魂不守舍,漸漸地,失去了方向,漸行漸遠,不知到了何處。

等她猛然覺醒,神思回心,舉目四望時,卻又為眼前景象心神激蕩——

不知不覺中,他竟然信步走到了舒翰鷹為她搭建的草茅前。

秋練雪手輕撫著草茅的木梁,指尖輕輕滑過一根根扎得緊實的茅草牆壁,這草牆上的每一根茅草,都經過舒翰鷹修長的手指,都含著他真摯的愛意。

她從懷中掏出火摺子,欲將這存著不該有的回憶的草茅一把火給燒了,就如同她決定打掉月復中的胎兒一般。

持著火摺的手,慢慢靠近茅牆,跳躍的火舌湊近了茅牆最外緣的幾根草頭。

慢慢地,火光在茅草頭上閃耀著……

驀地,深情的歌聲在她耳邊響起。

秋練雪反射性地伸手滅掉了火摺,轉頭四望——草茅附近不見半個人影。

她仍可以清楚听見舒翰鷹的歌聲,深情真摯,來自她的心中。

她仿佛听見舒翰鷹豪邁的高歌、感傷的低唱、嘲諷的言語︰「我是喀什族的舒翰鷹,而你,是屬于哪里的秋練雪呢?」「你們漢人真是奇怪……」

她仿佛看見舒翰鷹仰頭大口大口灌酒的豪態,看見他听「孔明計渡漢水」時爽快的笑容,看到他湛藍眼眸閃著笑意……

她的肌膚仍記得他身上溫暖的熱力,記得他的唇溫柔的親吻;她仍記得那雙天空色的溫柔眼眸,如何深情地睇凝著她……

秋練雪頹然坐倒在地,雙手掩著臉,淚水無聲地從指縫間滑出——

為什麼?都已經過了三個月,她還是沒法回復往日淡漠的心情?

為什麼?她不能如自己所想的忘記舒翰鷹?

他們只不過在一起十天,僅僅十天,為什麼要抹煞這十天的記憶,如此困難?

「我的朱雀,你不相信一夜也能成為永恆嗎?」舒翰鷹的聲音在她腦際回響著。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秋練雪雙拳緊握,痛苦地低喊,晶瑩淚水沿著玉頰滑下。

她從不相信一見傾心,但是為何……

此時,她、心中充滿了苦澀卻又甜美的恨意——恨自己沒有辦法在這時候燒掉他建的草茅,打掉他的孩子,毀掉所有關于他的記憶。

她明知留下這個孩子是愚蠢不智的行為,即使她清楚自己想忘掉舒翰鷹的決心,秋練雪卻寧可留下這個孩子,承認她曾經有一夜的真心,有一夜的熱情。

「留下這孩子,其余的,就讓時間去決定吧。」她喃喃的自語。

※※※

在秋練雪赴搏命崖的五個月後,她終于回翰林府了。

她什麼也沒帶,身上披著一件藏青披風,披風下是明顯隆起的小骯。

此時正逢紅婷夫人生日,秋翰林宴請不少賓客為嬌妻慶生,全府彌漫著和樂融融的氣氛。

當秋練雪走進翰林府大廳時,在場賓客莫不倒抽一口冷氣,大廳里彌漫著一股驚駭的沉寂,沒有人敢先開口。

「這是怎麼一回事?」素來溫文的秋翰林,見到歸來的女兒居然懷了身孕,堂然出現,這遮也遮不住的家丑,令他又驚又怒。

秋練雪冷淡地望了父親一眼,沒有回答。

應該說是,不屑回答,因為她臉上的神情冷然倔強,就如同往日一般——她不需要向父親做任何解釋。

秋翰林望著那張和前妻如出一轍的冷艷容顏,神似的倔強神情,驀地一陣心痛。

當年,沐雲容離開翰林府時也是這般神情。他這一生總是及時行樂,沐雲容卻每使他黯然傷神。

如今,連練雪也用同樣決絕的眼神看著他,使他心痛又傷心,中年不失俊雅的面容神情復雜。

「翰林府沒有教出這種的女兒,來人啊!將三小姐送出去!」紅婷夫人失聲說道。她見秋翰林神思恍惚,就擺出主母的權威下令。

哼,驕傲的秋練雪,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紅婷夫人幸災樂禍地想著。

「爹,二娘,請讓練姊留下吧。她這些日子在外頭一定吃足了苦頭,好不容易回到家,先讓她休養幾天,再問個詳細,好嗎?」秋無念急忙跪倒在父親面前懇求。

她知秋練雪剛烈固執,今日若踏出翰林府,此生是絕對不會再回來的。

秋翰林听愛女如此說,又轉頭望了秋練雪一眼,見她神色疲憊,不由得心軟了。嘆了一口氣,道︰「念兒,你先帶練兒回房吧。」

秋練雪凝視著異母妹妹,在那張溫和的素顏上,重疊浮現另一張深邃俊挺的面容,眼神溫柔地凝視著她。

突然,眼眶濕熱熱的,她伸手往臉頰一模,是淚水。

她神不守舍地跟著秋無念回房,呆滯地坐下,耳邊听見秋無念溫和的聲音︰「練姊,可以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嗎?」

她沒有回答,眼神怔怔地望著桌上跳動的燭火,想起和舒翰鷹相遇首夜,火光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听見他豪邁的歌聲——不知為何,她的淚水奔流不止。

門上傳來兩聲輕啄,頎長斯文的人影緩步踏了進來,是李寒衣。

「練姊,讓寒兄為你把脈吧。」秋無念柔聲說道。

秋練雪靜默地伸出手,李寒衣修長的手指搭在她手腕上,凝神測脈,說道︰「練雪師妹的身子無大礙,只要多加調養即可。」

他頓了一頓,似乎有話要說,卻又不言,英俊的面容出現難色。

「師兄,是不是我爹囑咐你什麼?」她一見李寒衣神色,便心底有數。

李寒衣沉靜地說道︰「如你所想,秋世伯確有事托囑于我,但此舉于你身子有害,我心下正自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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