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下最需要的是水、食物和溫暖。老三,你馬上去打些野味回來。」
雷九州上完藥後,即刻為她穿好褻衣和內衫。他從懷里掏出內服傷藥粉,倒入碗中,用清水和了一和,一手扶起梅鳳書虛弱的身軀,一手持碗就著她失去血色的唇。「鳳弟,你醒醒,喝下藥水吧!」
梅鳳書依然雙眸緊閉,藥水從她唇邊流溢出來。重傷又失去意識的她,這時完全無法自行吞下藥水。雷九州見狀,毫不猶豫的就碗含了一口,俯首貼著梅鳳書蒼白的唇,舌頭輕輕頂開她的牙關,將藥水灌入她口中。
「雷哥哥……」一旁的祝老三見了,很想提醒他︰這下你可非娶梅丞相不可了。
雷九州依此喂了她幾次,才將那一碗藥水讓她盡數喝了下去。一轉頭,看見祝老三呆望著他,臉上最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低叱一聲︰「還杵在這兒做什麼?趕快去!」
「啊!是是是!」
在祝老三離去後,雷九州粗壯的手臂將梅鳳書嬌軀圈在懷中,單手解上的玄色大氅,手腕一抖,玄黑大氅揚起,隨即落下將兩人身軀覆蓋住。感覺懷中的嬌軀冰涼無暖意,雷九州鐵臂收緊,將梅鳳書緊密的擁住。
他溫熱厚實的胸膛燙貼著她冰涼、傷痕斑斑的背;大掌貼著她的心口,感覺她慢慢恢復的心跳,以及逐漸回復的體溫。
她是如此的縴弱嬌柔。此時此刻,雷九州比以往更鮮明的感受到梅風書的縴弱----當她除下那寬大的書生袍,他們兩人身軀如此緊密相貼。
「大哥……」微弱的申吟聲逸出櫻唇,是無助、是孤獨,還有深刻的思念。
「放心睡吧,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雷九州大掌輕撫著她披散的秀發,低沉哄慰著她。梅鳳書頭倚在他胸前,安心的入睡。
「放心吧。」低沉有力的聲音,在夢中安撫著她倉皇絕望的心。是夢嗎?她居然夢到遠在天涯的雷九州回到她身邊,安慰著她。
死前能見到雷九州一面,就算是在夢中,也好。梅鳳書微感悲哀的睜開眼,迷朦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山洞中跳動的火光。
「你醒來了嗎?」熟悉的、低沉渾厚的男聲,在她耳畔響起。
這不是夢。梅鳳書微轉頭,望進一雙深幽的墨瞳,盛滿濃濃的關心。「大哥……真是你麼?」她不可置信的、如夢般的輕喚,縴手顫抖的伸向那張思念已久的深刻容顏。
「是我,貨真價實。」濃眉舒展,臉上擔憂神色褪去,眼底閃著如釋重負的笑意。七天七夜,終于將她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梅鳳書一聲喜悅的輕呼,玉臂情不自禁的勾著他的後頸,將螓首埋在他的肩窩,啜泣著。這名雄獅般的男子,她盼了好久呵!
雷九州先是一楞,立即張開手臂將她抱住,大手,輕拍著她一起一代的背脊,粗曠的面容露出憐惜神色。
「大哥……」梅鳳書抽噎著。「那班人……」她在大牢里,憑著一股書生傲骨,沒掉半滴眼淚,如今卻偎在雷九州溫熱的杯中,哭濕了他的衣衫。
「那班可惡的佞臣小人,大哥幫你把他們抽筋剝皮!」雷九州恨恨的說道。
梅鳳書听了,不禁破涕為笑。「我要他們的皮做什麼?」說到此處,忽然想到她的門生杜恆正因受牽連,被流放至邊關,生死不明,不禁悲從中來,又伏在他懷里啜泣。」好了好了,「雷九州低沉的笑聲在胸口震動著,大掌輕撫她的發絲。「這麼愛哭,像個娘們似的……」他倏然醒悟,哈哈一笑!「我倒忘了,你本來就是個姑娘!」
「你本來就是個姑娘」這句話轟醒了哭泣中的梅鳳書,她猛然抬臉,神色驚慌!
「你……你怎知我……」她隨即發現,自己身上只著內衫,兩支皓白玉臂,領口松動,春光微露。
「啊!」她低呼一聲,手慌亂的抵著雷九州厚實的胸膛,想從他強壯的杯中逃月兌。
「你身上有傷,別亂動!」雷九州大手疾出,一把箍住她的縴腰。
梅鳳書被雷九州大手這麼一拉,不由自主的倒向他胸前,再度形成親昵的依偎姿勢,她低垂著頭不敢與他直視,羞不可抑。
「你究竟是怎麼了?」雷九州濃眉微皺,對她慌亂的反應絲毫不解。
「……」梅風書頭埋在他胸前,鼻端聞到他強烈的男子氣息,不禁雙頰火熱,身軀微顫。
雷九州感覺杯中嬌軀顫抖,以為她畏寒,強壯的雙臂收緊了一些,將她摟得更緊,溫和的說道︰「我倆親如手足,有何難言之隱,不妨對大哥言明。」
老話一句,男女授受不親,你這魯男子!梅鳳書心中又羞又嗔,卻是羞澀得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東莞女子向來保守,何況是斯文秀雅的梅鳳書。雷九州是慣戰沙場的猛將,生活中充斥刀光劍影,往來都是慷慨英雄,怎知女兒家羞澀的心思?
他見梅鳳書垂著頭半晌不語,以為她仍疲累,不願開口,便說︰「鳳弟,你再歇一晚吧,我們明日動身。」甫說完,他笑道︰「我又糊涂了,現下該稱呼你‘鳳妹’才是。」
梅鳳書偎在他懷中,耳邊听到這一聲「鳳妹」,心中突然流過一股奇異的感覺。她听見頭頂雷九州低沉的聲音續道︰「明日帶你到北境療傷,有為兄的族人們在,東莞的追兵不敢進入。老三已經先行去通知我爹了。」
梅鳳書溫順的點了點頭,螓首倚在他寬闊的肩頭。北境位于東莞和西陵兩國邊界,那里的民風剽悍,素來不受兩國管柬。況且,有雷九州在她身邊,她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梅鳳書安心的偎在他懷中,沉沉入睡。
真是沒什麼好擔心的嗎?她居然忘了,雷九州輕描淡寫的功夫天下第一。
「雷九州,速速交出欽犯梅鳳書,否則死無全尸!」李御史躲在眾兵士身後,得意洋洋的說道。
數百名東莞士兵手持戰斧,將山洞團團圍住。後排則布置著弓箭手,個個羽箭上弓,屏息瞄準了他們兩人,戒慎恐懼,絲毫不敢大意。只因為,在他們面前的,可是東莞第一戰神哪!
「瞧這陣仗,真合了‘插翅難飛’這句話。「雷九州面臨生死關頭,猶仍一派輕松。」可惜,我雷某人天生好戰,越是不可能,就越要闖出去。」他停頓了一下,凝視著懷中的清麗人兒,柔聲說道︰「鳳妹,你乖乖跟他們回去吧,也許有一線生機。大哥是武夫,戰死不屈是理所當然,而你----」
「不!」手握住他黝黑大掌,梅鳳書抬臉望著眼前戰意滿滿的男子。「大哥,小妹與你同生共死,咱倆來生再結緣。」她寧願死,也不要再和那班面善心惡的小人同處一室!
雷九州听了,粗曠面容露出微笑,大掌一翻,輕輕包握住了她的柔荑,說︰「還要等到來生麼?我向來沒什麼耐性。」
他突然站起身來,搓唇呼嘯,只听見嘯聲宏亮,從洞中傳了出去。「走吧!」雷九州沉聲說道,手抄起了倚在洞邊的大刀,大步而出。
唉!想不到她好好一個姑娘家,竟然會落得萬箭穿心的難看死法。梅鳳書有些哀怨的想著;卻毫不猶豫的跟著雷九州的腳步,踏出山洞。
「雷九州,你果然識時務!」李御史見雷、梅兩人神色自若的緩步而出,以為他們從命出降。
雷九州泛著冷笑,說︰「可惜,雷某粗人一個,從來不知道‘識時務’這三字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