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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歸不得 第11頁

作者︰唐純

樹與樹之間,兒臂粗的藤條落地倒掛,在亭亭如蓋的綠傘之間盤根虯結,如蛛網一般隔斷了行路,人陷其中,猶如踏入錯綜復雜的迷宮一般,找不到出路。

謝慕馳嘖嘖稱奇︰「難怪醍摩找了聖女五十年都找不到,誰想得到她會置之死地而後生?將行宮建在這里!」

據傳,金碧國西南部的雨林之中,常有食人野獸出沒。

不僅如此,在常年不見日光照拂的樹影之下,庇蔭著種類繁多、色澤艷麗的毒草香花,前所未見的蛇蟲怪蟻在其間奔竄,噴吐毒氣,林中終年氤氳著七彩毒瘴,中人立斃。

「如果你不想死得那麼快,就少說兩句吧。」冰越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將雲夢珠置于他的掌中,自己再將右手覆在雲夢珠上。

紫色的光暈自他們的手心發散開來,籠住了彼此的身影。

林中躥升的迷霧彩煙霎時俱被清澄淡雅的紫光隔斷在外。

一條色澤斑斕的蜥蜴,是蜥蜴嗎?瞪著銅鑼一般的眼楮對他們「虎」視眈眈,卻又似畏懼著什麼,遠遠噴吐著泡沫狀的口涎,不敢靠近。

謝慕馳嘻嘻一笑,再度發出感言︰「雲夢珠如此神奇,國中有此一寶,南疆的百姓有福了。」

冰越沒好氣地睇了他一眼,這一路走來,他就沒有半刻清閑。

說實話,他很吵,真的很吵!

可奇怪的是,她卻並不如何反感。

他與她以往所見過的人全然不同,從前,她跟在師父身邊,除了師父以外,沒有人敢大聲說話,陰沼里面听不到笑聲,當然也听不到哭聲。

就連練聖女心經練到走火入魔的師姐們,也被人牢牢地看住,不敢放任她們大聲哭鬧。

那是一段平靜的日子。

靜水無波。

每日,她除了認真修習師父布置的功課之外,再也不會去想別的。

那個時候,沒有人在她耳邊嘰嘰喳喳,她不覺得冷清。如今,他在她耳邊吵擾不休,她竟然也未覺得有何不妥。

是她不為外物喜悲的能力增強了呢?還是,他一點一點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她?

她想不通,便也不去深想。

只不過,最近幾次,每每催動雲夢珠之時,她總有力不從心之感。

是什麼擾亂了她心底的寧靜?

安在雲夢珠上的手微微有些抖,體型龐然如猛虎的蜥蜴覷見紫光之中紊亂的罅隙,猛發一聲吼,身形快逾閃電般撲了過來。

電光石火之間,謝慕馳一手攬過冰越,一手將雲夢珠收入懷中,袖底折扇揚起,蕩出一道清風,翻轉之間,劈開了怪獸周身激蕩而起的狂颯焰芒,將蠢蠢欲動的詭譎煙波,擊得七零八落。

猛獸一招落敗,負傷遁走。

謝慕馳側頭一笑,折扇飛舞,攬著冰越,扇底清風蕩漾,破開陰霾,他幾個縱越朝林中飛掠而去。

速度比之方才持珠而行之時,不知快了多少倍。

冰越瞪大了眼楮,無法想象,那些曾讓她畏懼,曾在她一步一步走出雨林的時候,侵蝕過她的毒煙,讓她倒在通往密邏城的大道上,在人們漠視的目光里等待死亡來臨的那些毒煙,只被一把折扇輕輕蕩開。

她以為,她是在用雲夢珠保護他,卻不知,他其實根本不需要她的保護。

心頭,難免有一絲淡淡的失落。

「怎麼?我臉上開出花來?」謝慕馳突然嘆笑。

早已習慣她的沉默以及不經意之時落在他身上的困惑與研判的目光。

她一定又覺得他的所作所為有著她不可理解的地方,所以才那樣費力地思考。

想到這里,他忽然心情極好地開起了玩笑,「我的臉上自然不會輕易開出花來,那麼,你這樣盯著我看,又是什麼原因?」

「我不能盯著你看嗎?」

「呃?」這一次,換謝慕馳語塞,「大姑娘家是不能盯著男人看的,這道理你不懂嗎?」

冰越不以為然地扁扁嘴,「難道,姑娘家就一定要像習玉臻那樣,偷偷模模地看著你的背影發呆?」

謝慕馳又是嚇了一跳,「別胡說,習小姐是名門閨秀,我們不能在背後中傷她,敗壞她的聲譽。」

「為什麼我說的話就是胡說?你不相信我?」冰越本想把這句話說得如同往常一般輕描淡寫,可是,話一出口,卻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摻雜了怨懟的情緒。

她心頭一凜,趕緊抿唇,別過頭去。

謝慕馳卻驚怔不已。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冰越,他很清楚她說的確是實話。若她沒有見過習小姐在背後偷看他,定然不會說這樣的話。

可是,他雖然對習玉臻沒有情,玉臻卻對他有義。

別說有這樣一層恩義在,就算是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女子,他也斷然不會在口頭上破壞他人清譽。

是以,雖然明知道冰越說的是實情,他仍然還是道︰「你不要扯開話題,我是在教導你如何做一個淑女,要不然,將來可沒有人敢娶你。」

冰越冷笑道︰「你以為我就願意嫁嗎?我自小修習聖女心經,這輩子別說是嫁人,就連動情,也不可能!所以,你不必枉費心機教我做什麼淑女了,等我救了師父,再與你去南海了結你的心願,我們之間就再無瓜葛,你大可以將所有事情都推在我的身上,然後清清白白地回密邏城娶你的名門閨秀。」

「你這是什麼話?你以為我會出賣你,來換取我的平安?」

冰越挑一挑眉,「那不然呢?你如何回去密邏城,赴習玉臻的約定。」

「那是我的事情!」她口口聲聲提起習玉臻,語氣又那樣生硬。又說他們之間日後再無瓜葛,更質疑他的為人,當他是過河拆橋的卑鄙小人。

方才,她還質問他為何不相信她,現在,她不是也同樣不信任他嗎?

難道,他在她眼里就是一個會以出賣她來向醍摩搖尾乞憐的可憐蟲嗎?

謝慕馳越想越生氣,奔馳的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

冰越的眼楮里卻霎時彌漫了霧氣。

那是他的事情!他說。

言外之意,就是與她毫不相干。

不需要她管,不需要她問,狠狠將她拋撇了開去。

沒錯啊,她不是早就明白了嗎?

他與習玉臻是有梳發的盟約,而自己呢?不過是因為有雲夢珠在手,他才勉為其難相伴同行。

她不能有更多的渴求,再多,他不會給,自己也給不起。

只是偷得多幾日與他的相處,已然足夠。

她不是已經想通了嗎?

可是,為何當他說出本是實情的冷漠字眼時,她的心竟會翻攪起滔天的巨浪,狠狠拍打著心的堤岸?

就要沖堤而出了,某些情緒,在體內狼奔豸突,她快要控制不住了。

怎麼辦?師父,她該怎麼辦?

冷汗涔涔落了下來,手腳一片冰涼。

待謝慕馳有所覺察時,她已是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

染紅天際的晚霞從樹影之間篩落細碎的霞光,在衣襟上暈染開來,宛如開出一叢叢細碎的花。

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能看到晚霞?

那片毒瘴林,除了彌漫在林中的七彩煙瘴之外,就連白日陽光最盛之時,也是陰霾罩頂,視線晦暗不明。

怎麼能看得到天邊的晚霞?

她扭頭朝四周望去。

「別動。」身子卻被一雙手牢牢地按住了。

那雙手再將她慢慢地扶起來,讓她靠穩一根粗壯的樹枝,這才松了開去。

「這是在樹頂,小心摔下去。」謝慕馳的聲音是難得的輕柔。

她有片刻恍惚。

憶及他方才冷漠的樣子,那些刻意疏遠的冷淡的字眼,心頭又是一痛。

為什麼會這樣呢?

這麼不爭氣,這麼多愁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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