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手握住插在木轅上的箭羽,猛力抽出,手腕翻轉,鐵箭急速刺入胸口,一箭穿心而過。
我听到血從胸腔里噴出的聲音,我听到風從發梢拂過,我听到雪花在白雲深處嘆息……天地都在旋轉,我自倒轉的時空里看著冒頓,他失控地大吼著,如負傷的野獸。
他向我奔過來,中間隔著數以千計的刀槍劍戟。
我想墜落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可我的神志漸漸模糊,寒風把我體內的血液一點一點變得冰冷。
等不到了,這一眼之間的距離。
越來越多的東胡兵落馬,越來越多的東胡兵沖到我的眼前。
別了,冒頓。
我疲倦地閉上眼楮。
多麼遺憾,我甚至來不及告訴你,我的名字叫做——
丁可兒!
尾聲不是結局的結局
「可兒?可兒?」死黨猛地將我推醒。
回來了一個多月,我始終不能適應快節奏的生活與學習。
總是會在忙碌的間隙毫無征兆地跌入夢境。
我茫然睜開眼楮,忍不住又是一陣猛咳。
死黨明珊體貼地遞給我一杯白開水,「你呀,昏迷了整整五年,再不加把勁將功課補上,你想退級?」
我笑笑,捧過水杯,喝了一大口。
明珊原本與我是同班同學,現在卻已是一家合資企業的市場經理。得體的套裝,精致的妝容,她已完全蛻變成精明聰慧的都市女子。
而我,還是五年前那個扎著馬尾辮,一臉青澀與天真的小女生。五年的光陰並未曾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在別人眼里,我只是睡了漫長的一覺,醒來之後一切與從前沒有什麼不同。
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五年的時光對于我來說,已是長長的一生。我經歷過重生、和親、大婚、死亡……我的人生已經走到盡頭,余下的光陰,只剩緬懷。
明珊見我不做聲,習以為常地瞅一眼被我壓在胳膊下面的書本。
「又在看《兩漢的民族關系》這一節?就算是必考題目,也不用看這麼久啊。」
我的手指眷念地撫過帶著墨香的紙頁,自從我回來之後,我用去除了吃飯睡覺之外所能支配的所有時間,查了我所能查到的全部資料,唯獨能讓我感到熟悉與溫暖的字眼,是「冒頓」。只有他,能用文字記載並流傳的名字只有他!
沒有蕖丹,沒有霍戈,更沒有賀賴曦央。
在整個歷史的長卷中,他是一個孤獨而又突兀的存在。與這個名字相關的歷史事件里,只有殺戮,只有戰爭。
他最為輝煌的戰績是史書上的《白登之圍》。
可是,他為何會在如此明顯的優勢之下,下令將包圍網撤開一角,放走已被圍困七天七夜的漢高祖劉邦呢?
難道僅僅只為了閼氏的幾句話?
「會有這樣愚笨的女人嗎?」
明珊看著我手指點住的地方,不以為然地道。
我嘆︰「你不能以現代的眼光去衡量那個時代的女人。」
那個沒有在史書上留下姓名的閼氏,僅僅只為了害怕漢人將畫像里美麗的公主送于冒頓為妻,便答應了陳平的要求,說服冒頓放走劉邦。
「也許她心里並不是這樣想的,她或許是為了兩族的和平,或許還有一些別的原因,而剛好陳平送去了公主的畫像,她便做了一個順水人情,送了陳平最後一計,成就他六計的美名。」
明珊的想法總是與別人不同。
我心念一動,接口道︰「或許,她本來就是漢人。」
「也有可能啊。冒頓又不是個傻子,他那麼聰明那麼殘忍的一個人,僅僅為了這個女人的一句話,就收斂了逐鹿中原的野心,放走處于甕中的漢人皇帝,可見,這個女人在他心里有多麼重要。如果她真像史書里說的那麼傻,那我可真要痛哭一場,悔沒有早生一千年啊。」
明珊的笑話並沒有讓我笑起來。
什麼女人在冒頓的心里如此重要?
是曦央嗎?有可能是曦央嗎?
曦央並沒有死?她還活著?
會嗎?會嗎?
我激動得連手指都顫抖起來。
真正的賀賴曦央回去了?在我的身體里沉睡了五年之後的曦央又回去了嗎?
可是,如果是她,她會幫助漢高祖劉邦嗎?
會接受陳平的計謀嗎?
但,如果是我就不同了,如果是我……
如果……
命運讓我再回到匈奴,如果……
讓我面對歷史中的白登之圍,我一定會說服冒頓,放走劉邦……
這樣,所有的謎題才會迎刃而解。
還原歷史一個最真實的真相。
是這樣的……應該是這樣的……
我相信,並期待……
我一定會再見到冒頓……
一定會……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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