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駿。」
「嗯?」腳步一頓。又怎麼了?南宮毅從前不是這麼婆婆媽媽的呀。
不耐煩地轉頭,恰好看見南宮毅臉上那抹關懷的神色,深吸口氣,別過眼去,沒看見沒看見,他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
「相愛無罪,記得要珍惜眼前人。」
眼前人?眼前人!
誰才是眼前人?
澀然苦笑,謝慕駿什麼也沒有說,一直走出軟香閣,走出南宮毅的視線。
一個月後。
「小姐,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去?」茴香詫然愣瞪著整裝待發的司徒聞鈴。
不會吧?現在都已經天黑了耶,小姐真要趕到城外的莫離山去幫謝三小姐采藥?
「嗯。」司徒聞鈴興奮地點一點頭,「我想到了!為什麼她剛來的時候毒性並沒有發作,到後來才慢慢嚴重起來呢?」
「為什麼?」茴香配合地敷衍了一聲。
每次小姐提到醫藥總是會雙眼發亮,亢奮異常。但,這次她好像不只是亢奮,而是精神異常了。
誰剛來的時候?
小姐到底在說些什麼呀?
「是凝神檀香啊!如果不是阿澄告訴我,她本來一直都在吸一種白色的毒粉,現在因為沒有吸才會毒癮發作,我還想不起來,她初來的時候正是吸了凝神檀香,才會看起來一切正常。」
「小……小姐,什……什麼初來的時候?什麼白色的毒粉?」這不是太奇怪了嗎?謝三小姐初來的時候?是她出生的時候嗎?她出生的時候也吸過凝神檀香?
茴香越听越糊涂。
司徒聞鈴先是一怔,而後失笑,是呀,她干嗎對茴香說這些?她根本不會懂嘛。
揮一揮手,將草簍甩上肩頭,「你早點睡吧,不用等我了。」
「明天早上去不行嗎?」
司徒聞鈴回頭一笑,「不行啊,明天早上王妃要送阿澄去大靈寺休養呢。」這一去,怕是需要好久才會回來吧?
想到這里,忽又憶起一事,好像這麼久了,她還從來沒有問過阿澄自己真正的名字,嗯,等晚上采了藥回來,抽空去問一下吧,不知道未來人的名字又是什麼樣的呢?
「小姐,不如讓我去吧。」茴香手快,一把搶過草簍。
司徒聞鈴好笑地搖了搖頭,「你去?你知道酢漿草和金線草有何區別嗎?」
茴香只好悶悶地松了草簍帶子。
第7章(2)
一路出得府來,天色又暗了幾分,月光隱在雲層里,連星子都遮住了明晰的眼楮。似乎是要下雨了呢。
司徒聞鈴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再晚一點,如果城門關了,那就麻煩了。
連跑帶跳地出了王府後門外面的那條青石板小巷,拐進一條熱鬧的商街,此刻,大部分的店鋪都大門緊閉,只有一兩家酒樓因客人還未散盡,依然維持著興隆的場面,明亮的燈火照亮了半邊街景。
司徒聞鈴快步穿行于燈影之間,忽然,一個身著青衫的小泵娘迎面跑了過來。
她下意識地側身閃避,沒料到,那姑娘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姐姐姐姐,好姐姐。」一迭聲的,嚇了司徒聞鈴一跳。
驚訝地打量著眼前這陌生的女孩,確信自己從未見過她,不由得笑道︰「小妹妹,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小泵娘一臉天真,「姐姐難道不是謝王府的人?」
「嗯,是呀。」
「那……姐姐可以幫我找一個人嗎?」
找人?
「你想找誰?」
「我想找四少爺。」小臉上充滿了期待。
司徒聞鈴的心驀地一痛,好久了,已經有好久,她不曾見過他,不曾主動打听過他,不曾有人在她面前提過這個名字,沒想到,這一瞬間,四少爺那幾個字依然會在她心里掀起陣陣漣漪。
「你找他……為什麼不去大門通傳?」
女孩頭一低,有些委屈地說︰「他們不讓我進。」
「為什麼?」
「因為我家姑娘……是軟香閣的人。」
原來如此。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姐姐,你可以幫我的吧?」小泵娘又霍地抬頭,有些諂媚地搖搖她牽起的手。
「可是,」司徒聞鈴無奈地揚了揚唇,「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原以為他在軟香閣,卻原來並不是。
「姐姐,你是王府里的人,應該還有其他辦法的吧?幫幫我,求你幫幫我,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女孩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去,隱隱然似乎帶了哭腔。
司徒聞鈴心中不忍,柔聲安慰道︰「現在天色已晚,你一個女孩子站在這里不安全,要不,你明天再來,我再幫你找找。」胸口隱隱有些鈍鈍的痛楚,以為已經藏得很深,而其實,只要稍一踫觸,便崩潰于人前。
謝慕駿呀謝慕駿,你到底還要讓多少女子為你傷心失意?
「不行啊……」女孩忍不住,終于「哇」一聲哭出來,「今晚……我家姑娘……怕是過不了今晚了。」
司徒聞鈴一驚,反握住女孩冰涼的雙手,「怎麼回事?」
「大夫說,我家姑娘身子骨太弱,不適宜懷孕生子,可姑娘偏偏不听,硬是偷偷懷了孩子,前幾日突然出血不止,請來的所有大夫都說,若再不將孩子拿掉,大人很可能就會血崩斃命。小姐听了,不只是不讓大夫下藥,還大發脾氣,說庸醫要害孩子的性命,這幾天,更是不許任何人踏進房門半步,我沒有別的辦法,只好來請四少爺去勸勸她。」
孩子?
那是……他的孩子嗎?
是嗎?
心口驀地一涼,她的眼神有片刻的呆滯。
原來,他真的有心上人呢。
軟香閣里的紅衣女郎,是她吧?是她嗎?
其實,她早已知道的,對不對?
可偏偏,這會兒,心里頭泛涌的那股澀澀的酸意,止也止不住。
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差一點她便以為,他對她,也有著不一樣的眷念,她和他之間,或許,也有未來可言。
這多可笑。
她不是早知道?他對她的那些甜言蜜語,那些親昵的動作舉止,其實,不過只是他無聊時候的調劑嗎?
為何她仍然對他懷抱希望?
甚至,在她月兌口對他說出她的身份的時候,那一刻,難道她不是在責問他的同時,也期盼著……等待著……某種奇跡?
奇跡永不會發生。
就像,爹爹已永不會回來一樣。
然而,為何她的心仍然沒有死?
還在那里……蠢蠢欲動?
這情緒太陌生,害她怔忡出了神,以至于有人大聲地喊她,她也沒听見——
「茴香!」
「姐姐?」
「呃!」驀地回神,才意識到那幾聲「茴香」喊的是她。
抬眸,便撞進一雙深幽如墨的黑瞳,帶著如常慵懶與譏誚的神情,就那麼靜靜凝視著她,唇邊似乎帶著一抹笑,又似乎並沒有。
她的心激烈地蕩了一下,有些苦。
她知道!
「四少爺。」她低低地涼薄地喊了一聲。
他剛剛叫她什麼?茴香?
呵——
原來,他竟以為她是茴香。
原來,在他眼里,無論如何,她都始終只是,也只能是一個丫鬟。
這樣……其實也好。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謝慕駿倒沒有多想。
他只震驚于自己太過激烈的情緒里。
那樣陌生!那樣強悍!
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來,他躲藏,他逃避,原以為自己那顆脆硬擺蕩的心已然足夠堅強,沒想到在乍見她的瞬間,所有的掙扎與彷徨都被一一擊碎了,那樣脆弱不堪,那樣卑微可笑。
他望著她總是喜歡陷入恍惚的表情,看著她恆定如常的微笑,盡避那笑容看起來有些慘白,他還是無法自控地笑了,開心了,心頭那一面沉寂多日的鼓,敲響了,振蕩了,奏出一個個愉悅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