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淑女?」楚振灝大樂,邊擋邊閃,忽然,又像想起什麼來似的,只手隔開她不肯罷休的坐墊,「等一等,」他直接從沙發背上帥氣地跳過去,沖進書房,「我給你看真正的淑女。」
「你能認識什麼淑女?」嘉璇喘著氣,就勢倒在沙發上,眼望著天花板,「不會是林心如吧?」
嘿嘿!用膝蓋想都知道,大門少出二門難邁的楚振灝,欣賞女人的惟一途徑,大概只有電視機了吧。
「起來起來。」楚振灝去而復返。
她懶懶地讓開一人座的位置。
他老實不客氣地坐在她旁邊,身子陷進沙發里,「瞧,星河,這就是沈星河。」他推她的肩膀,聲音又驕傲又得意。
沈星河?什麼明星?她只听過沈銀河喔。
嘉璇湊過身來,頭枕在他的肩膀上。
咦?畫冊?被風吹亂的畫冊?
她瞪大了眼。
握在他手里的是一頁拋光的白紙,白紙背面是畫冊封底。紙面上是一個女人的素描,寥寥幾筆,側身,長發,神態沉靜,相貌模糊……她所能看到的就只有這些。
「沒有五官的……」
「是。」晶亮的眼色突地一暗,「我不記得她的樣子。」陡然壓低的聲音隱隱有悲傷之意,「因為我不記得了。」
他沉默下來,低著頭,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看著手中月兌落的一頁封底。
嘉璇愣怔了下,「昨天晚上,你就是坐在窗台上畫她的樣子?」
他苦笑,「是,畫冊是她十年前送給我的,可是,十年後,我看著畫冊,居然想不起來她的樣子。」
他想不起來。
他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他居然會忘掉星河。
忘了星河,他居然還能夠笑得出來?
那麼,剛才那個笑得好開心的人,是誰?他是誰?
楚振灝心里一陣茫然。
「忘了就忘了唄,」嘉璇靠向沙發背,「不該留在記憶里的東西,它自然就會消失。不然,你的腦子里儲存了太多過去的回憶,又怎麼能夠有多余的空間接受新的記憶?」
他看著她,吸一口氣,苦笑,「听你說教還真叫人不習慣。」
「那不然,你來對我說教啊。」
他一听,驀地想起什麼,「你不提,我還忘了問,昨天那些小太保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又跟他們扯上關系?」
嘉璇怔了一怔,瞪著他,一個頭變做兩個大,「楚振灝你還真變態耶,活該鑽一輩子牛角尖,最好自暴自棄還鬧自殺,看還有沒有人理你。」
真是煩惱唉,這人怎麼這麼听話?老頭子的學生,果然個個是奇葩,自己的事都顧不過來了,還有精神力氣去管別人?她氣呼呼地過去,抓起沒喝完的啤酒亂灌一氣。
「那是我的杯子。」
噗——嘉璇嗆到。
「你不早說?」她回頭,惡狠狠地,可臉上不爭氣的紅潮軟化了她的表情,使她看起來,不但不凶狠,反而帶些野蠻的嬌羞。
多尷尬啊,听人說,喝同一個杯子里的水,等于是間接接吻。
他,應該不知道吧?
嘉璇眼神忐忑,望進他笑意抽離的眼底,心一沉,道︰「我相信,沈星河一定是很好很好的女人。」
都十年了,連對方的相貌都記不清,卻還對她念念不忘。
「是,她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女人。」提到心愛的女子,他攏緊的眉頭透出一抹溫情。
不知怎地,麥嘉璇的心里便有些發酸。第一次,心里有嫉妒的感覺,並且,居然是對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女子。
第7章(1)
「啊——阿嚏!」
奇怪,宿醉引發的居然不是頭痛,而是鼻塞?
麥嘉璇從亂七八糟的背包里準確無誤地抽出面紙,覆上微微發紅的鼻頭。
「咳……呵呵……」隱忍的笑聲來自對面那個金光燦燦的男人嘴里。
「怎麼?沒見人感冒嗎?」嘉璇用力擠一下鼻子。絲毫不顧及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艷羨的目光。
莫非這世上已不再是帥哥美女的天下,而被庸俗如我輩者佔領?嘉璇又抽出張面巾紙。
「感冒是沒什麼稀奇,但,不在我老姐面前卻仍端莊得像個淑女的麥嘉璇,就很有些稀奇了。」江馳俊促狹地挑一挑眉。
咖啡杯在他的手中輕輕轉動,手指上碩大的方戒在窗外陽光的折射下,幻化出五彩的光芒。她听到極低的吸氣聲來自咖啡廳的某個角落。
「小舅舅,你到底懂不懂得什麼叫做收斂?」
像他這麼招搖的男人居然還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現在,而且從未被人打過劫,這算不算是一項奇跡?
「收斂?就是戴上假面具嗎?」
「什麼?」
江馳俊搖一搖頭,笑道︰「我富有,為什麼要裝窮?我滿身銅臭,為什麼要涂抹書香?我喜歡金黃銀白,為什麼非要躲躲藏藏以彰顯自己的清高?」他還在笑,笑得慷慨激昂,「沒錯,我是暴發戶的兒子,暴發戶的兒子就是我這樣。」
「啊——嚏——」震天的噴嚏拯救了嘉璇發癢的鼻子。最後一張面紙也被物盡其用地扔進腳下的廢紙簍里。她才緩過一口氣來,漫不經心地問︰「你剛說什麼?」
呃?搞了半天他剛剛的壯志豪言全都白說了?
江馳俊滿臉黑線。
一仰脖子,白開水一般地喝完整杯咖啡,「說吧說吧,你約我到這里來,不會沒有任何貴干吧?」
苞這個莫名其妙的外甥女在一起呆久了,搞不好會得內傷。
「聰明。」嘉璇嘻嘻一笑,「哪,就是你投資的那個車行,我想擴建。」
「擴建?你確定不是重建?」
嘉璇一怔,垮下臉來,「你怎麼知道?」
「你是我惟一的外甥女,你有什麼事我不知道?」江馳俊氣定神閑。
嘉璇噘嘴,使出最後手段,「才不是呢,我在小舅舅心里哪里比得上那些鶯鶯燕燕?」
這話也沒錯,比一個是綽綽有余,但比上十個,二十個……她敲出來的錢當然就顯得比較單薄了。
「噓。」江馳俊難得緊張,「這玩笑以後不能開。」
「為什麼?」
他雙眉一揚,「因為這一次,你舅舅我決定只喝一瓢水了。」
「那你不是會渴死?」
「嘁。」他懶得跟小丫頭多說,丟下一張支票,起身走人。
走兩步,想想,終究不甘心,整個身子又轉回來,盯著麥嘉璇幸災樂禍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小丫頭你給我听好了,你的舅媽,名字叫做沈星河,而且,只會是沈、星、河。」
從咖啡館里晃出來,太陽的強光即使隔著墨鏡,也囂張得令人無法忽視。
鼻腔受到嚴重威脅。她感覺喉嚨好干,鼻子好癢,有酸酸的液體直想沖出眼眶。
是噴嚏打不出來嗎?
嘉璇用手捂住鼻子,沿著牆角一陣疾走。
必她什麼事呢?
楚振灝等待的女子是不是叫做沈星河?沈星河是不是小舅舅的女朋友?此河與彼河又是不是同一條河?這都關她什麼事呢?
她不過是偶然傾听了一個人的秘密,又恰巧遇到一個與秘密主角相同名字的人,如此而已。
就是這樣。
不關她的事,她不管,一定不會插手管這份吃力不討好的閑事。
然而,事實是,你越想回避,越是努力撇清,那人、那物、那事……便越發地如蜘蛛吐絲般,將你越縛越緊。
電話打來的時候,楚振灝正在洗澡。
麥嘉璇不情不願地拎起听筒,「喂?」
真是歹命,好不容易等到電視里的男主角開始告白了,卻偏在這時候,給她添亂。
「喂?」她加重語氣,一雙眼還一眨不眨地粘在電視機上。
「哎喲,打錯了。」電話「喀」的一聲掛斷。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