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打個商量吧?若是我站在這里投,球進了籃,你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信好吧?」
嘩!三分球耶,這女人在說大話吧?
眾人興奮、鼓噪。
麥嘉璇也不等楚振灝回答,手一揚,籃球輕飄飄地送了出去。別說是投進籃里了,就連籃板也沒夠著。
啊?
她不是自動放棄了吧?
眾人跌鏡。
振灝冷笑。
嘉璇也在笑,她笑嘻嘻地跑過去,撿起籃球,回到原地,再投。
這次更離譜,籃球不往前進,居然朝後倒飛。
「砰」的一聲,倒是結結實實地打著了球籃。
轟!眾人眼角抽搐,笑得牙酸。
嘆為觀止!真是嘆為觀止!
「我沒有說只投一次喔。」嘉璇不回頭,卻及時阻住了楚振灝再一次離去的腳步。
振灝斜眼瞪她,這白痴有沒有搞錯?她一輩子投不進去,難道要他在這里站一輩子?再說,他根本也沒有答應她什麼呀。
剃頭擔子一頭熱。
他這樣想著時,腳步卻還是勉強停了下來。
不過,這可不是他自己願意的,而是形勢逼人!
再來——
一次……兩次……三次……
咦?
噢?
唉——
失望的嘆息一浪接過一浪。
到最後,籃球只稍稍擦過籃板,都能引發如雷歡呼。
「加油!加油!」啦啦隊適時地發揮了作用。
偌大的喧嘩又吸引了無數圍觀學生。
楚振灝臉色陰郁,太陽穴抽搐。
瘋了,一群瘋子!
「這位老大,你能給我示範一次嗎?」越戰越勇的麥嘉璇抱著球笑眯眯地跑到隊員休息台前。
呃?老大?這什麼稱呼?
眾人一同瞄準在一旁閑閑納涼的球隊隊長。
「我?」時濤莫名其妙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你給我示範一次,一次就好。」她軟軟地求。
「這個——」時濤模模鼻子又搔搔頭,眼角為難地朝僵立不動的楚振灝身上瞄去。
「就給她示範一次,教教她又不會怎樣,老大。」
呃?怎麼大家都喊他老大?
時濤頓感烏雲壓頂。
他拍拍手,拍拍,磨磨蹭蹭地站起來。
麥嘉璇笑眯眯地遞過球去,笑眯眯地站在一邊,笑眯眯地看著籃球劃過一道優美弧線,準確無誤地向著目標奔去。
眾人沉寂。
時濤輕松落地,籃球也從籃筐里輕松落地……
「好喔!楚振灝,球進筐了,你賴不掉了啦!」
「啪啪啪……」間中夾雜著幾聲賣力的掌聲。
怎麼回事?這什麼邏輯?
眾人無語,不明白的人瞠目,想明白的人恍悟。
「我只說我站在這里投,球進筐,並沒有說球一定是我自己投進去的呀。」麥嘉璇一臉陰謀得逞的得意。
臨陣倒戈者們一臉上當受騙的憤懣。
大家同情地看著木然的楚振灝,無聲地讓出一條曲折小徑。
「喏,別忘了這個!」她跑過來,塞、塞、塞,硬將信箋塞到他球衣的領子里。
楚振灝眯起眼楮,雙手環抱胸前,意外地沉住了氣。
「唷荷!」
萬歲!歡呼!
麥嘉璇熱血沸騰,激動難抑。
炳哈哈!痛快!太痛快了!靶謝上天,萬能的主,她終于逃月兌了被淚水淹死的厄運。
嘻!炳哈哈哈……
第2章(1)
「回來了。」麥致遠放下報紙,平靜地看著剛進家門的女兒。
嘉璇睞了父親一眼,懶得回答。
終于忍不住了吧?上午球場的那一幕,她就不信老頭子全無耳聞。
她踢掉鞋子,白色運動鞋一前一後,一正一反落在麥致遠左右兩邊。一只撲倒在羊毛地毯上,另一只正正踏住茶幾上的報紙,蓋上鞋印。
「餓了吧?我去給你熱飯。」麥致遠連眉毛都不曾抽動一下,一手一個拎起鞋子,規規矩矩地擺放在門邊。
「我不餓。」嘉璇嗲聲嗲氣地,赤著腳,跑去扭開音響開關。
霎時,搖賓音樂響徹天地。
嘉璇隨著音樂扭胯、擺 ,一頭長發甩啊攪啊,比「沒吵瘋」還要瘋。
「阿璇哪——」麥致遠低沉的嗓音穿透強勁音波,不慍不火,筆直蕩入麥嘉璇耳里。
嘿!終于沉不住氣了?
嘉璇閉上眼楮,不理不睬,狀若痴迷。
「你跳完了就上樓來,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麥致遠說著,抬腳上樓。
「有話就快說,我沒那麼多閑工夫。」嘉璇「啪」的一聲關掉音樂,懶懶地把自己摔進沙發里。
說吧說吧,把你的不滿和失望全都發泄出來吧?最好是能大吵一場,月兌離父女關系,那就更好了。
嘉璇在心里冷哼。
「你想好了要考哪個科系了嗎?」麥致遠不著痕跡地坐到女兒旁邊,雙膝微分,雙手交疊,氣度優雅,循循善誘。
不提上午的事?這樣都可以忍?
A大醫學系的教授,果然是器宇不凡,有大家風範哪。
嘉璇將一雙長腿甩到沙發背上,蹺啊蹺地,回答得漫不經心︰「隨便,反正A大門檻高,哪一系也輪不到我上。」
去年不是也很成功地名落孫山了嗎?
「胡說,我們家阿璇是最聰明的,只要——」
「只要我肯努力、肯用功,是不是?」嘉璇嘲弄地挑一挑眉。老頭子每次都是這些話,沒一點新意,「可你別忘了,我不僅是繼承了麥致遠的聰明才智,我還繼承了江馳美的無知庸俗和不思長進。」
麥致遠口唇翕動,暗了眸色。
江馳美是他的罩門,也是麥嘉璇百試不爽的利器。
每次只要提起母親,總能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老父破功。可是,這一招用多了,連她也開始覺得無聊。
「算了,我的事不用你管。」嘉璇伸個懶腰。
她感覺無趣。
論起涵養和斂氣的功夫,老頭子若認了第二,這個世上真沒有人再敢稱第一。
「我從沒放棄過你,所以你更不能放棄自己。」麥致遠鏡片後的眼楮閃出一抹溫和笑意。以前說這個也許有些大話,但今早發生的那件事卻使他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嘉璇嘲笑道︰「那我是不是該對你感激涕零?」
「不,你是要對自己負責。用了功,努過力,即使結局仍然一樣,起碼你將來不會後悔。」
後悔?嘉璇瞪眼。她才不會後悔咧。
只要是能令老頭子丟臉、悔恨的事情,她都做得不知道有多開心。
「你不願意上補習班也由你,不過我已經給你請了一個好老師。」他強調著「老師」這兩個字。想起自己這個英明的決定,麥致遠難見波瀾的臉上漾起幾痕笑紋。
老狐狸!
嘉璇在心中嘀咕。
不過,她相信,沒有幾個老師能受得了她這樣的學生,更何況是專教尖子生的A大講師?
沒關系,老頭子有政策,她有對策,不怕死的就盡避來吧!
轟隆隆……轟轟……
摩托車的引擎聲在圓月的夜里嘶吼低鳴,如曠野里的狼嗥,叫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月黑風高殺人夜,荒村野店恐怖片。
這是一個不好的預感。
楚振灝蹙著眉頭,遠遠觀望。
那里是一個廢舊物品回收站,因為建在郊外,平日少有人跡,是以一入夜,反而成為飆車族的樂園。
他不想去那里,非常非常不想。
但,他是楚振灝。
是曾經發過誓,要做一個有擔當、有責任、重承諾的楚振灝。
他接受了麥教授的請托,幫他教導高考落榜的女兒。他原本以為這是一份很輕松的工作,反正,他不是沒做過家教,也不是沒有教授過愚笨的孩子。
但,他沒有想到,麥教授的女兒竟然不只是愚笨,而且——叛逆。
約好補習時間的第一天,她就給他曠課。
包令他匪夷所思的是,麥教授居然還若無其事地告訴他,自己的女兒去了地下飆車場。那種神情和語氣,仿佛抓回不听話的學生就是他這個業余老師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