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金露巧克力的廣告創意,按照劇本上寫的,男孩將巧克力送至女孩面前,他頭一低,象征性地貼近嘴唇,然後鏡頭推遠,完事大吉。
然而,不知怎的,今天的女主角陳穎靚卻始終不在狀態……
現場安靜極了,只听得到男孩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走過去,男主角說︰「嘗一嘗吧,金露的……」
還沒等他說完,陳穎靚已經一躍而起。
「搞什麼?」桑恩榆氣急敗壞,「穎靚你到底怎麼回事?」
陳穎靚無辜地看著她。
她軟了口氣,「接近就可以了,只要接近就行。男主角的表情還要再深情一些,女主角……女主角……」
「女主角還要再緊張一點、再無辜一些。」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大家同時一愣。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凝聚在木屋門口那雙微笑卻滿含戲謔的眼眸之上。
金振希?!
桑恩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卻仿佛被人揍了一拳似的難看至極。
「金先生,我們現在是工作時間。」
金先生?
有趣!她居然改口喊他金先生。
是因為前天在公車上被她的未婚夫看到他安撫她的情景嗎?她是因此要撇清和他的關系了嗎?
啊!他忘了,他和她之間本來就沒什麼關系。
「我知道,你們大可以繼續,」他聳聳肩,臉上表情不變,「我只是回家而已。」
他在自己家里,她沒理由趕他出去。
桑恩榆回轉頭來,心情惡劣。
「再來一次。穎靚,你記住,吻完了才可以跑。」
「你是……」陳穎靚完全沒听見恩榆在說些什麼,從那個男人出現在門口開始,她的全副心神都掛在他的身上。
好眼熟!在哪里見過?
她世界各地到底跑,見過的男人何其多,能夠讓她有印象的,很少……很少……
在記憶庫里飛快地尋找,「啊!你是那個韓國人!」她一把沖過去,直沖到金振希面前。
「你忘了,一年前,在麗伯,你幫我們點過餐。」
金振希一愣之後,恍悟,笑容里微微收斂了嘲諷的味道,變得客氣有禮,「喔,我記得。」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陳穎靚高興得語無倫次,「看吧看吧,恩榆,我那時候跟你說,我見到一個超級大帥哥,你還不相信。」
「一年前,你也在麗伯?」金振希的雙眉詫異地挑高。
「對呀,當時,就因為她去了洗手間,我們都不懂韓語,所以才處于那麼尷尬的境地,幸好有你幫了我們。」
「是這樣啊——」拖長的音調像是一聲幽長的嘆息。
桑恩榆呆愣著,看看穎靚,又看看金振希,她忽然想起某位女作家的一句話,當時,是她說的,還是小汪說的?
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剛巧踫上了。
而她跟他,是剛巧錯過了。
這一錯,竟錯去好遠好遠。
第9章(2)
在陳穎靚的一再堅持之下,今天的拍攝工作被迫中止,全體工作人員齊齊淪為金振希的陪客。桑恩榆當然也不例外。
酒醺飯飽之後,一伙人又哄笑著去錢櫃唱歌。
「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于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不是深情是肉麻的歌聲充斥在小小的包間之內,錢櫃的效果雖然很不錯,但,燈光師走音都快走到印度洋了還不自知,桑恩榆忍耐地坐在沙發上,一遍遍承受著魔音穿耳所帶來的痛苦。
想不通啊,為什麼她不能如往常一樣,眾人皆醉我獨醒,瀟灑地揮揮衣袖,遠離這群平日看起來道貌岸然,此刻卻如一群喪失心志的瘋狗一樣的部屬們?
她為什麼鬼使神差地跟過來?難道,僅僅只因為放不下癱睡在沙發上的那個男人?
「到我了,到我了……」
「哪里?這首是我點的……」
「你們都錯了,下一首是男女聲對唱,來來來,靚靚……」燈光師如天皇巨星一般對著台下伸出邀請的手臂。
「嘔……」群獸們一同嘔吐。
陳穎靚笑作一團。起身上台的時候,身體踫到了金振希蹺起的長腿,帶動他的身子……
恩榆心中陡然一緊,差點就要撲過去了。還好一旁的小汪手快,扶住金振希被酒精麻木了的身軀。
「吁……」暗舒了一口氣。但就算金振希摔下沙發那又怎樣呢?摔一跤罷了,誰叫他喝那麼多的酒?
被人哄著喊幾句恩人,就暈乎乎地不辨東南西北了。
哼!活該!雖是這樣想著,但恨怨的目光卻始終穿透滿室的昏暗,牢牢瞪住左斜方那道身影。
「我還是先送金先生回度假村吧。」小汪扯住唱得正歡的陳穎靚。
「他怎麼了?」
「喝多了,很難受的樣子。」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喂喂喂,到你了,快唱……」燈光師不放人。
眾人也哄叫著不讓穎靚走。
笑話!她可是K歌皇後啊,皇後走了,剩下他們這一群鬼哭狼嚎,有什麼勁?但,小汪喝得也不少,他們兩個醉鬼,行不行啊?
所有人的目光有志一同地瞄向干坐在一邊的壁花小姐桑恩榆。
恩榆苦笑,「反正我也要走了,他們兩個都交給我好了。」
「好啊好啊,組長慢走。」
眾志難敵,上司難當啊!
桑恩榆硬著頭皮走到金振希面前,跟小汪一人架一只胳膊,步履艱難地離開包廂。
身後,陳穎靚星味十足地唱——
……我往前飛飛過一片時間海,
我們也曾在愛情里受傷害,
我看著路的入口有點窄,
我遇見你是最美麗的意外,
總有一天我的謎底會解開……
好不容易先送小汪回了家,車子拐上高速公路,在深暗的天幕下急馳。
忽然一陣溫熱的風吹入,她一驚,回頭,看見金振希坐起來按下了車窗。
車子猛地剎住,「你是不是要吐?」
對著車窗的那張臉緩緩轉頭,漾開笑紋,滿車廂的重濁之氣一掃而空,連呼吸都變得清朗起來,「不這樣,怎麼月兌身?」
「可……」她明明看到他喝了好多酒。
俊朗的薄唇微勾,如墨色暈過的眸子閃過一道光,快得讓人懷疑是錯覺,「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關心我嗎?」
必心……他?
不!桑恩榆僵硬地轉過頭,直視著被車燈照亮的前方。
「你這麼做是欺騙。」
他哼笑一聲,語氣里忽然滿是譏誚的自嘲:「就算要欺騙,也要有對象。」
作戲也得有人看,若不是有她在場,他早已抬腳走人,何必辛苦作假?
然而,這些話听在恩榆的耳里,卻全然不是味道。
原來,五年前,他的不告而別,只不過是因為連欺騙都不屑。
「既然你沒有醉,還是自己開車回去比較好。」她側身欲下車。
沒想到,她快,他比他還快。
車門先她一步被拉開,夜風裹著存在感極強的高大身軀擠進來,酒意醺鼻。她慌忙退讓,讓到司機座的另一邊。
他進來,「砰」一聲關好車門。
恩榆瞪圓眼楮,「你干嗎?」
金振希一手扶住方向盤,揚了揚眉,精銳的黑眸鎖住她驚疑不定的眼神,「不是你讓我過來開車的嗎?」半晌,那道低沉極富磁性的嗓音才以一種魅惑人心的超低速回答。
呃?她……好像、似乎、的確這麼說過。但……
俏顏繃成一張晚娘面孔。
「是的,你走好。」她不失禮貌地欠了欠身,然後反身去開另一邊車門。
這一次,車門被控制台鎖住,打不開。
「轟」的一下,周身的空氣仿佛被點燃的火種,熊熊燃燒,映著看不見的火光,桑恩榆再顧不得任何形象,「你到底想怎麼樣?」聲音從喉嚨里逼出來,帶些咬牙切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