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不知道是誰現在被偶像弄得精神恍惚、困擾非常呢?」
恩榆怔一下,臉微紅,「偶像可並不都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又是怎樣?」
恩榆想了一想,用湯匙頂住下巴,「偶像嘛,可能會跟你想象的完全相反。你以為他溫文儒雅、風度翩翩,他可能生性隨意、浪蕩不羈。」恩榆想起他奏交響樂一般的「甲殼蟲」,唇角莞爾,「你以為他才華橫溢、多情善良,他可能恃才傲物、風撩代狂……待到你以為他跟你已近在咫尺的時候,他其實仍遠在天涯。」
話音散盡,安心仍未能回過神來。半晌,才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端詳著她,「你說的那個人,不會是素描課那天……」這些形容詞似乎全部都可以套在那幅長錯腦袋的素描上。
「我什麼都沒說。」恩榆不自然地動了一下。說安心神經粗,這時候偏又特別敏感。
「瞧你的樣子,那麼怪。你不會是喜歡上那個人了吧?」
「誰說的?」恩榆否認得急,很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
安心也不拆穿她,優哉游哉地用手指敲著桌面,「那你們是好朋友啦?」
「也不是啦。」恩榆煩惱地,「他是我哥的朋友,可是我不想因為我哥,他才對我另眼相看。」
「哦!」安心惡作劇地笑,「原來你是希望他因為你這個人而對你另眼相看?」
呃?恩榆臉紅。
她哪里是這個意思?
她只希望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時是對等的。就像她和那個假洋鬼子的相處一樣。她不會因為他是她崇拜多年的對象而慌亂失常,他也不會因為她是好朋友的妹妹而對她格外小心照顧。
她希望,他還是她剛認識的那個毒舌又懶惰的家伙!
但,如果真是這樣,如果他的名字不叫做金振希,她可還會如此刻這般憂心煩惱?
那麼,她到底是因為金振希是他才生煩惱,還是因為他就是金振希而心跳加速?
哎呀,不能想,越想越亂。桑恩榆捧住腦袋。
這時候,手袋里的電話「丁丁當當」地奏響樂曲,她一陣手忙腳亂接起電話,還沒吭聲,那頭老媽的聲音已經震耳欲聾地響起,「恩恩,家里來了客人,你快點回來,回來的時候記得去超級市場買一袋姜粉。」
「哦。」她答應一聲。電話還未掛,人已經站了起來,「安心我要走了。」
她急急忙忙的樣子讓安心嚇了一跳,「出什麼事了?」
「老媽炒菜缺調料。」
安心啼笑皆非地松了一口氣,「那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第4章(1)
桑恩榆提著超級市場專用的塑料袋晃進門。
廚房里抽油煙機伴隨著鏟子廝磨鐵鍋的聲音在轟隆隆地響。她趕緊換了鞋,沖進廚房,「媽,姜粉回來……了。」
話說一半,她像是被定格般動作突然一僵,整個人一動也不動。
咦?她沒听錯吧?這聲音……好熟。
她記得剛剛經過客廳的時候明明沒有看到客人,那麼……
扯起耳朵,拎著塑料袋慢慢後退,退到廚房門口。
「連老爸都夸獎你,看來,你不只是繪畫天才,連做生意也有獨到的眼光。」
唔!是大哥的聲音。
「怎麼?心服口服了?」
呃——
金振希?!
桑恩榆像突然被什麼東西打到了頭,目瞪口呆地愣住了。
真的有人在打她的頭,手掌跟後腦勺撞擊接觸,發出「啪」的一聲悶響。
桑恩榆呼痛。
桑媽媽受不了地數落,「整天魂不守舍。」
「媽。」恩榆皺眉,「在外面,別人好歹也稱呼您一聲董事長夫人,你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嗎?」
「現在是在外面嗎?現在是在家里。」說者若無其事,反倒伸出手來,在恩榆的後腦勺上又「啪」地拍了一記,「乖,出去玩吧,不要在這里礙事。」
這又是什麼跟什麼?桑恩榆翻著白眼嘆氣。
有一個老小孩一樣的媽,做兒女的活該多受罪。
郁悶地從廚房里面走出來,正要偷溜上樓,已被眼尖的爾棠瞧見。
「小妹。」帶笑的聲音從書房門口傳來。
罷才她回家的時候,他們一定都窩在書房里。
可好死不死地,這會兒走出來干嗎?
「我要做功課。」她低垂著腦袋,聲音含在喉嚨里。
「切,」爾棠不以為然,「出去晃了一整天,現在又刻苦了?」
那——她現在努力是不是不行啊?
答案是︰不行。
桑爾棠已經拉著桑家的客人走過來,站在她身後。
「你的老師來了,還不快來拜見?」
她忽然覺得爾棠的聲音那麼像皇帝身邊的太監,總是扯著嗓子驕傲地喊:「皇上駕到!」
到就到了唄,有什麼了不起?
她身子一挺,吸氣,再吸氣,霍然轉身,對著金振希嫣然一笑,「你好!」
後者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但轉瞬被一抹禮貌的微笑所代替,「嗨!小妹你好。」
桑爾棠有一個妹妹,這並不是什麼新聞。在爾棠寄給他的賀年卡中也曾提過,桑家小妹是他的超級FANS,整天嚷嚷著要去韓國拜他為師。他在回卡中便笑言,爾棠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妹妹。
說要拜他為師的,印象中應該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泵娘,哪里知道會是她?
這真是巧!他的笑容里隱含了一絲自嘲的味道。
那邊,恩榆已經接過話頭,「我才不要做你的妹妹。」
爾棠大笑,「看吧,我就說她的志願是拜你為師。」
金振希苦笑,「怎麼,我看起來能做你的長輩了嗎?」
恩榆挑眉再挑眉,眼里透著一抹頑皮,一絲期待,「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啊?」金振希愣了一下,仿佛經受不住她那樣認真執著的目光,有些尷尬地調開了視線,「爾棠的妹妹當然是我的朋友。」
一句話,一個眼神,仿佛是將彼此的距離拉近了,而其實,是推拒,推得好遠好遠。
恩榆的心往下一沉。
她就知道,若他知道她是桑爾棠的妹妹,他就會這樣,一定會這樣的。
一頓飯,吃得那麼辛苦。隔著一張桌子,他們的目光卻總是在有意或無意中撞上。那樣清澈的目光,望著他的時候,熱切、堅定,而又飽含著一些羞澀的朦朧,總是在不經意的注視中變得迷茫而多情。
這樣的眼光,他看得多了,並不是不懂。
只是,他兜攬不起。
她還那麼小,那麼純潔,像一張未經涂抹的白紙。而他,歷經風霜,早已被世俗的畫筆烙上無數破碎的顏彩,模糊了面目。
如果,起初的逗弄只是源于一份無聊,是在不自知不經意中進行,那麼現在,則變成了一種有意識的回避。
他,雖然風流,卻還不至于招惹好朋友的妹妹。
金振希逃避她的目光,躲避她的話語。席間,只是加倍渲染自己的風流韻事,听得桑爾棠詫然不解,听得桑氏夫婦頻頻皺眉,听得桑恩榆的臉因失血而蒼白。
原本,他不是這樣的,他幽默風趣,慣于與人周旋,在長輩眼里,他是前途無量的青年俊彥;在世叔世伯家的閨秀面前,他是溫文儒雅,禮貌周全的好男人。
然而今天,在桑家的餐桌上,他卻只記得給自己抹黑。
他不止一次地打斷她的話,視她的暗示于無睹。
直到看到她的目光漸漸暗沉,漸趨無光。仿佛一朵將要開啟的鮮花在瞬間枯萎。終于讓他看見了自己的殘忍。
他是殘忍的嗎?
不!他只是還沒有壞到拿一個小女孩子的感情來開玩笑的地步。
桑爾棠的妹妹,在他的眼中,始終是個惹不得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