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恩榆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似乎並沒有特別帥氣的年輕男子,她懶懶地坐下來,不以為然地道︰「對于你這個韓迷來說,只要是韓國男人大概都是帥哥吧?」
陳穎靚不服氣地鼓起嘴巴,「你如果見了他,也會同意我的看法的。」
「小汪見過啦,你問他同不同意你的看法?」
「問他?我還不如去自個吃牆粉去。」陳穎靚白了小汪一眼,坐下來,又猛地想起,「你怎麼去了那麼久?沒什麼事吧?」
「沒事,一位太太的拉鏈卡住裙子了,我幫她弄了一會兒。」
陳穎靚听了,「啪」一聲拍了下巴掌,「這真是天湊奇緣耶。為什麼你早不上洗手間,晚不上洗手間,偏偏在這個時候去?為什麼那位太太的拉鏈早不卡住,晚不卡住,偏偏你進去的時候就卡住?為什麼那位侍應生早不為難我們,晚不為難我們,偏偏你這個韓語通不在的時候來為難我們……」
「你不如只說一句。」小汪不耐煩地打斷她。
「什麼?」
「對,只用一句。」恩榆笑起來,「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剛巧踫上了。」
一句話,那位女作家將緣分剖析得多麼透徹!
金振希從麗伯名家料理店出來之後,一眼就看見了尹真賢的寶馬轎車,他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然後不動聲色地坐了進去。
「振希哥?」尹真賢從側面望了望他緊繃的臉,小心翼翼地喚。
金振希定定神,嘴角扯出一點笑意,婉轉地說︰「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出來吹風了。」
「我擔心你嘛,這麼晚還沒有回家。」尹真賢既惶恐又感動,原來,他還是關心她的。
「你去過我家?」他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緊緊鎖了起來。
「我……我……」尹真賢心虛地低下頭去,繼而又飛快地說道,「我是要去告訴你,我爸爸明天早上回來。」
「哦!」金振希不帶半點情緒地答應了一聲。
尹真賢偷眼瞧一瞧他,繼續說道︰「我爸說,我們能結婚,他很高興。」
金振希熟練地點燃一支煙,猛吸了一口,望著裊裊白煙緩緩升起,升到車頂,飄散開來,化為無形。他的聲音在煙霧後面響起,听起來是如此的不真實︰「我明天陪你去接機。」
尹真賢愣了一愣,又懷疑地看他一眼,這才露出一個驚喜地笑容,「真的嗎?你真的肯陪我去?」
金振希不再出聲,疲倦地將頭靠在椅背上,似乎睡去了,又似乎在想著一些遙遠的心事。
尹真賢不敢打擾他,更不敢對他說,她又刪掉了他電腦里一封來自中國的郵件。
清晨的機場顯得有些冷清,出境的,入境的,帶著截然不同的心情奔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桑恩榆被助理小汪拖拽著瀏覽機場大廳。
「你讓我靜一靜好不好?」恩榆頭疼地嚷。
昨天是逛街,今天倒好,連人家機場的衛生間都不放過,非要里里外外看個清楚仔細不可。
不過,昨天還說得過去,是女人家的通性。那麼今天,是不是攝影家的職業病?
「靜?身體的安靜就是思想混亂的朋友,只有讓自己永遠別閑下來,那些煩心的事情才不能來糾纏你。」
小汪跟了她半年,大概在心里老懷疑她得了抑郁癥吧?
桑恩榆無可奈何地苦笑,「我是被你拉得腿都軟了,想抱怨幾句卻惹來你這一番大道理。我現在哪里有閑工夫去胡思亂想?」
老天!她知道他本意是為了她好,可,為她好也不要折磨她的身體嘛!
汪健宇終于停下來,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然後滿意地笑了,「累了?累了就去休息吧!」
不知道誰是上司誰是下屬?桑恩榆沒好氣地對他翻個白眼,徑直回到候機大廳。
走過投幣電話機時,她想了想,給家里和安思各撥了一個電話。
媽媽自然又是嘮叨了一番,思思卻幾乎興奮得將電話機也掀翻了,「你真的買到了權相宇的寫真集?」
電話這頭的桑恩榆微笑著點點頭,一個快樂的理由其實只需很小很小,只看你的要求究竟有多高。
幣上電話,她剛想離開,卻見旁邊有位老者彎著腰,表情痛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想打開行李箱。
恩榆頓了一頓,喚︰「老伯?老伯!」
「藥,我、的、藥。」老人家艱難地吐出幾個單音。
恩榆快步搶過去,打開行李箱,從中取出一個類似藥瓶的白色小瓶,倒了兩粒藥丸出來,送入老人嘴中。
半晌,老人終于喘過一口氣來,「謝謝你。」
恩榆笑笑,「您好些了嗎?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不用了,我女兒會來接我。」
「那,您自己小心。」恩榆幫老人家收拾好行李箱,點點頭,轉身離去。背影沒入人群里。
「爸、爸,原來你在這里,真叫我們好找!」老者听見呼喚,回頭,看見女兒真賢和未婚夫金振希相攜而來。
振希這個孩子,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他打心眼里喜歡。女兒真賢那小小腦袋瓜里的心思,他更是一早就模得透徹。
于是,在自己出國前跟振希的爺爺好好談了一次,將二人的親事定了下來。只是,從定親到現在,也過了四年了吧,振希卻一直沒有結婚的打算。
沒想到,前幾天,金老爺子卻親自給他打了個電話,要他回來商量這一對小兒女的婚事,這叫他怎麼能不高興?
「尹伯伯,您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沒什麼事吧?」
「咦?怎麼還叫伯伯?」尹尚牧故意沉下臉。
「爸!怎麼剛剛回來就訓人呢?振希哥也是一時改不了口嘛。」尹真賢撒嬌地搖著爸爸的肩。
「你呀,就是護著他。」
「爸!」真賢不依,羞紅了臉。
金振希提起地上的行李箱,沉默,只有沉默。
當飛機拔空而起的剎那,桑恩榆的心仿佛被重錘猛擊了一下,與她的身軀月兌離開來。她的人在回家,心卻還在這里,帶不走了。身體在不斷地上升、上升,心卻在不斷地下沉,下沉……沉到她幾乎負荷不起心的重量。
擴音器里緩緩流出熟悉的旋律,是一首英文歌曲《昨日重現》。那熟悉的,舒緩的音樂撩動著她的思緒,將她帶到記憶中的往事。
那些或快樂,或悲傷的往事。
然而此時,她才驚異地發現,不管歲月的長河如何流淌,也帶不走她對他的思念;不管她和他彼此相隔多遠,她仍然清楚地記得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第1章(1)
三月的早晨。
陽光暖暖地從地平線上爬起來,天氣明朗清新。
微煦的春風帶著草葉鮮女敕的氣息徐徐拂來,路邊的草叢里又抽出一絲新綠,隔夜的露珠在陽光下晶瑩欲滴。
天,藍得澄清,透明一般,仿佛每天都有人擦拭。
金振希坐在路邊公園的噴水池邊,一只手按著膝頭上的白紙,另一只手拿著鉛筆,隨意地舞動著。
只有身處于陌生的國家,陌生的街頭,陌生的人群,他才可以享受到這樣平凡的快樂。他微揚著頭,長長精明的眼楮漫不經心地看著身前三米之外的那具塑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有很久了吧,他都不曾在街頭作過畫,不曾擁有過一個畫者最基本的快樂︰任性地、自由地,畫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這一切,都只因為他在國內太有名氣了。不論他走到哪里,都是跟之者眾,根本不可能給予他任何自由活動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