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朵朵不得不再次打量他了。她原以為他只是單純沖動,卻沒料,他早已胸有成竹。
看來,要打發他,不是那麼容易。
她咬住嘴唇,瞪他一眼,「既然知道我不會出賣朋友,那麼,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男孩居然並不著惱,臉上也未曾有失望的表情,他居然還果真轉了身,向外走去。
朵朵愕然,愣愣地無所反應。
他卻又忽然回過頭來,仍是那麼友善地笑一笑,說︰「我還會再來的。」
一陣靜默。
迸朵朵覺得自己糾結錯亂的一顆心,此刻已陷入迷陣。
愛情成迷,她走不出來,她迷路了。
☆☆☆
卓家。
客廳里,卓不凡沉默地望著對面沙發上一刻也未曾安靜的女子。她在那邊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他在這邊神情恍惚,眼楮里疊映著另一名女孩。
「喂。」溫傾容突然傾過身來,審視著卓不凡的表情。
「嗯?」他懶懶地挑一挑眉,那鎮定自若的神情完全看不出曾有過片刻的閃神。
溫傾容咕噥著靠回身去。
有個性的人她是見得多了,可像卓不凡這樣悶的,還是第一個。
但,沒辦法,听說如今最清楚逍宇哥哥行蹤的人,就是他了,她只能忍受著這冰冷的氣氛。
「听說,前兒天你帶逍宇哥哥去相親了?」真有這樣的事嗎?可憐的秦逍宇。
想當年,她也是拜倒在逍宇哥哥西裝褲之下的天真少女一名,可如今,她早已幸福地嫁作他人婦,且即將為他人母。而逍宇哥哥呢?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有時候,外在的條件太好,反而不容易弄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嗯。」
「什麼嗯哪,啊哪,你就只會說這幾句話嗎?」溫傾容受不了地翻個白眼。若不是認識他的時間太久,她很可能就會以為他在下逐客令了呢。
卓不凡無奈地揉揉鼻子,「你想要我說什麼?」
這還要人教?
「你可以跟我說,那天你們去了哪里?見到什麼人?有沒有特別一點的女生?逍宇哥哥有什麼反應……」
她的話音還未落,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等一下。」卓不凡做個抱歉的手勢,走過去,接起電話。
才听第一句,那張向來冷靜自持的臉居然瞬如川劇變臉?那麼激動?那麼喜悅?
沒可能。
溫傾容搖搖頭,反身趴在沙發椅背上,更加仔細地觀察。
唉!誰叫她結婚之後的日子太過閑閑無聊。若再不找點樂趣出來,她想,她一定會被活活悶死。
「該死!你現在在哪?」
咦?發情貓又作變身獅吼。
有趣有趣!
溫傾容饒有興趣地欣賞著自認識卓不凡以來所見過的最最豐富的表情。
「你等著,我馬上過來,十分鐘,不,五分鐘之後過來。」說完,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抓起茶幾上面的汽車鑰匙,徑自出了門。
郁悶,好歹她也是個客人嘛。
「喂喂……」溫傾容跳起來。
大門已「砰」的一聲被帶上了。
暈!他就這樣出門了?
溫傾容張大嘴巴,半晌合不攏來。
敝!真怪!這還是她認識了近十年的卓不凡嗎?若不是她親眼所見,她一定不會相信,有一天,講究得近乎龜毛的卓「獎」神會穿著拖鞋出門!
☆☆☆
大門虛掩著,沒有關,可能是給他留的門。卓不凡深吸口氣,握住門把,猛一下推開。
屋子里靜悄悄的,倒並不若他想象中那般狼狽。
「古朵朵?」他喊她。
沒人應。
他的胸腔緊了一緊,在玄關處換鞋,盯著自己腳上的鞋子,他的表情怔了一秒,僅僅只一秒,馬上,踢掉拖鞋,跑上二樓。
在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房,他找到了她。
她蜷著身子,縮在床角。身上蓋著薄薄的被子,冷得直打顫。
懊死!他低咒一聲,動作迅速地關好敞開的門窗。
床上的人兒仍然在昏睡。
他扶著床沿,彎身仔細觀察那個單薄的身影。只見她雙目緊閉,牙齒咬得緊緊的,兩邊臉頰泛著病態的紅暈,一張小臉痛苦地皺著。
他蹙眉,伸手探她的額頭,好燙!
這丫頭,病成這樣才給他打電話。
他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心痛得一塌糊涂。
轉身拉開櫃子,取出一條毛毯,覆住她發抖的身子。看她漸漸舒展開手腳,他微笑著嘆了口氣。
從衣兜里掏出剛買的大瓶小瓶的藥,仔細撿出兩樣,倒出來磨成粉,再到廚房里取了湯匙,合在水中,一匙一匙地慢慢喂她喝下去。
藥太苦,她下意識地吐出來,噴了他一臉。
他表情無奈,拿袖子隨便擦擦臉,再磨藥,再放入湯匙,再喂。
如此這般,幾番下來,連吐帶喝,多少多少也吞了些進去。他才作罷。
他又去洗手間擰了濕毛巾,幫她擦臉,敷冰塊。
朵朵漸漸睡得安穩,卻渾不知夢外有人照顧得多麼辛苦。
卓不凡听得她呼吸均勻,才稍稍松一口氣,蹲在床前,審視她熟睡的表情。從未如此近跟離地觀察過一個女孩子,他的心因緊張而跳得急促。雖然篤定她此刻不會睜眼,但,他心里仍然有一種近乎于偷窺般的緊張與歡愉。
從未如此在乎過一個人。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心疼她的痛苦,不願看她皺眉,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苦難。
他伸手,輕輕撫上她染了輕愁的眉。
指尖輕挪,想撫平她的愁緒,又怕驚擾了她的好夢。
一顆心忐忐忑忑。終于還是縮回手來,苦笑。
目光移向窗外。
不知道什麼時候,玻璃窗外,下起夜雨,淅淅瀝瀝,涼意透窗,打濕了他憂郁怯懦的一顆心。
☆☆☆
清晨,古朵朵猛然驚醒。
動作太快,頭還有些暈。冰袋從頭上掉下來,毛毯也滑到了被子下面。她抓起冰袋,怔住。
這是……
目光疑惑地打量四周。
藥瓶、水杯、湯匙、洗臉盆、紙巾……等等!她想起來了。
她——生病了。
她模模自己的額頭。她記得,昨天下午上班的時候,已經開始覺得昏昏沉沉了,回家之後,沒吃晚飯,倒頭便睡。
睡到後來,她覺得冷,又好像是熱,口很干,于是她開始喊,可家里沒人,心湄表姐不在家。
她覺得難受,又很害怕,于是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里,應該是一個男聲。
她記得,是個男人。
那麼,不是表姐,應該是梁少駒了。
她扶著額頭,嘆了口氣。
正在這時,電話鈴響起,她跟了拖鞋,快步奔下樓梯,接起電話。
「骨朵兒。」
丙然是他。
「嗯。」她輕輕應一聲,態度已不那麼生硬。
「今天下午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好。」
梁少駒受寵若驚,萬沒想到,一夜之間,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轉變。
「想吃什麼?我去訂位子。」
朵朵沉默一下,說︰「謝謝你。」
「噯,我跟你之間還用說謝嗎?」
她在心里長嘆一聲,「下班的時候,你來接我吧。」
「好好好。」
在一迭連聲地「好」之中掛掉電話,古朵朵發了一會兒呆。塵埃落定,為何她一點也沒有輕松的感覺?
反而……反而……
眼前居然會浮現出卓不凡那一雙憂郁的眼。
不,不對,他的眼神不應該是憂郁的,她記得,他望著她的時候,那漆黑的眉目,總是像靜水一潭那般沉靜、深邃,讓她不由自主地沉淪……
迸朵朵搖搖頭,開始悲哀地發現,她走不出來了,他的憂郁拂面而來,鋪天蓋地,那一定是幻覺,可幻覺淹沒了她,她找不到自己。
愛情,果然是個易碎的東西。
迸朵朵一邊喝著餐桌上「梁少駒」為她準備好的白粥,一邊痛恨著自己的三心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