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莉莉接下來說了些什麼,卓不凡完全沒有听見。他的整個人,整副心思,都在尋找著古朵朵的身影。
會場里,每個人都穿得花枝招展,盛裝打扮。其中不乏嬌艷的美女,高貴的淑女,可愛的少女,但,她們都不是朵朵,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皺著眉頭,感到無趣。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想著此刻,她在哪里?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受了委屈?會不會傻傻地躲在某個地方哭泣?
這想法,令他坐立不安,心神沮喪。
想要四處去尋找,可,丟不邊的秦逍宇。
他們兩個,在遲到十幾分鐘後,才悄悄潛進會場。原本只想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站一會兒,算是完成任務之後,便帶著逍宇離開。
誰知——
強烈的燈光突然打到他們身上來,傅莉莉興奮的聲音仿如喪鐘敲響,「此次聚會我們得到了秦氏地產的大力支持,很榮幸的,我們請來了秦氏地產的總經理秦逍宇先生,」突然,音樂大響,禮花從空中如雨點般灑落,伴隨著眾人的歡呼,如雷的掌聲,卓不凡一陣炫目,被嚇出一身冷汗,「讓我們大家一起來歡迎秦先生為我們致開場詞。」
什麼?開場詞?!
卓不凡差一點昏倒。
逍宇這一次肯跟他一起來,已經算是還他一個大人情,如今,他怎肯在眾目睽睽之下登台演講?
丙然,秦逍宇巍立如山,緘默不語。
大家屏息等待。
一分鐘、兩分鐘……音樂奏完,禮花撒空,主持人熱烈邀請的人還是沒有上台。
氣氛冷到最高點。
台上的傅莉莉開始臉色發白。
迸朵朵原來的設計,並沒有這個節目,這是她自己的創意。如此完美的創意,怎麼可能弄成這樣?
她鼓起勇氣,再接再厲,「讓我們大家再請秦逍宇先生。」
「啪啪啪……」單調的掌聲,配合著一陣有氣無力的鼓點。
柳如眉面容扭曲,臉色發白。如果被傅莉莉這樣一請再請下去,場面恐怕會凍得死人。
「古朵朵!傍我去把古朵朵抓回來!」她對著身邊的員工大聲咆哮。
而那邊,秦逍宇顯然已經失去耐心。
不管是不是眾目睽睽,不管有沒有人傷心失望,也不管落在身上的目光,哪些是愛慕,哪些是嫉妒,哪些是期待,哪些是憤恨,他全不管。
反正,他本來就是一個任意隨性的人。
「我先走了。」他毫不遮掩地對著身邊的卓不凡說,而且,只對著他說。說完,轉身離去。
台上的傅莉莉猛翻白眼,就差沒有倒地不起。
人群之中,江夏雙手合抱,眼冒紅心,一臉陶醉樣,「好有性格呢。」
「沒錯。」
「咦?你也被他煞到了?」
方心湄卻指著台上的傅莉莉哈哈大笑,「有性格!大快人心!」
這一聲吼,讓身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台上昏昏欲倒的美女傅莉莉,忽然之間,也不知道是要掩飾尷尬,還是活躍氣氛,居然一個
接一個,大笑起來。
哄堂大笑聲中,江夏虛弱地翻個白眼。
唉,對牛彈琴!
☆☆☆
「古小姐,真是太謝謝你了。」
「噯,你這樣謝我,我反而不好意思。」古朵朵極為靦腆地搔搔頭。面前的女孩樸素、秀靜。
年紀並不比自己大,可樣子卻沉穩安靜許多。一雙深邃的眸子,仿佛漾著海一般的溫柔,微微上翹的嘴角,似乎能盛載住再多的苦難與變
筆。
是遺落在凡間的天使還是精靈?
每次見她,古朵朵總有這樣的炫惑。
她的高尚與悲憫,會讓所有的人在她面前自慚形穢。
是的,自慚形穢,她現在,便有這樣的感覺。
「你肯幫周老師,我已經很感激。」女孩仿佛看出她的局促,微微一笑。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就是幫忙發個消息,收收信。」就連收收信這個工作,她也並沒做好。私人信箱里,集了太多信件,她都忘了去拿
,「要你那麼遠跑來一趟,真不好意思。」
本來說好,是由她一起收集起來之後,再寄過去的,她居然忘掉。
「啊,我也是來這邊結束以前的一些工作,順道過來拿的,希望沒給你帶來不便。」女孩掠掠頭發,聲音還是那麼輕輕淡淡,「況且,周
老師還囑托我,一定要當面代她向你道謝。」
「周老師……還好吧?」
「嗯。多虧了這些信。女孩又笑了。
朵朵卻一陣汗顏。最近,為了緣聚會的事情,她居然忘記了,還有一個身患絕癥的山村教師,在遠方殷切地期盼著,那一封封滾燙熱切的
聯誼信。
說起來,周老師算是她掛牌之後的第一個委托人。那時候,幾乎所有的中介人都不肯接這個案子,因為,麻煩不小,收入也少,成功的可
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而,一旦案子不成功,對于中介人的聲譽來說,也有不小的影響。
沒人願意冒這樣的風險,尤其是,周老師的請托還並不算完全屬于婚姻中介的範圍。
她需要的不是伴侶,而僅僅只是筆友。
一個能在精神上支持她、撫慰她,能在遙遠的他方陪伴她度過生命中最後一段日子的朋友。
而她,還有要求,所有的信件必須在中介人這里中轉,因為,她不希望讓對方知道她的姓名,她的住址。她不希望自己被打擾,更不希望
傍對方帶來任何不必要的麻煩和困擾。
這樣的當事人,這樣奇怪的要求,幾乎讓所有頭腦正常的中介人卻步,只有朵朵,偏偏只有她,她頭腦不正常,當她看著眼前的女孩,娓娓向她訴說周老師的故事時,當她看著這個瘦弱的女孩子為了同事,四處奔波,求助無門時,她覺得自己的頭腦被無數熱情的細胞所脹滿。
若她不能為她們做一些什麼,她覺得,自己一定會被無限分裂的腦細胞所撐破。
于是,她沖動地攬下所有工作。包括在電台、雜志上登廣告,幫忙回復一些簡單詢問的信件,從中挑選出合適的人選,然後再將他們的資料分門別類地寄到周老師所在的鄉村學校。
做這些,雖然分散了她許多精力,而且,可能永遠也等不到開花結果的一天,但她從不曾後悔。
「是啊,最近我也覺得,好像從全國各地來的信件越來越多了,周老師的回件也快了許多,看來,她的精神應該還不錯。」朵朵欣慰而又驕傲,畢竟,這其中也有她的一份功勞。
「嗯。」女孩笑笑。
那笑容,並不像朵朵那麼激動昂揚,可也並沒什麼猶豫憂傷。她不能從女孩的笑容里看出些什麼。
就像,她不能從一朵花開的聲音里听出春的嘆息一樣。
畢竟,她和她,是兩個世界,完全不同的人,好在,這並不影響她被她吸引。
「我該走了,我買了晚上十一點的火車票。」女孩向她道別。
「還早呢。」她急急挽留,「我們今天這里有聚會,你不看看再走麼?」
提到聚會,「嗄!」朵朵一聲驚呼。
「幾點了?幾點了?」
女孩看看腕表,「八點二十七分。」
「什麼?」朵朵一跳而起,疾如點燃的小火炮般,拔足狂奔。混亂中,還不忘抓住女孩的胳膊,試著將她拉入會場。
連奔幾級台階,眼見大門在望,不料,憑空多出來一堵人牆,古朵朵收煞不住,整個人向後仰倒。
媽呀,好痛。
朵朵趴在地上,痛得齜牙咧嘴。
再看那堵人牆,赫!倒抽一口涼氣。眼前上演的又是哪出戲碼?
只見那原本該站在她身後做肉墊的女孩,此刻,竟然半倚在人牆懷內,二人四目相撞,一剎那間,不知傳遞了多少復雜到根本無法理得清的情感。讓她這個跌在幾丈之外的局外人,也仿佛被這太過深沉太過強烈的情緒所撼,而一剎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