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唇默思片刻,直起身來。一身濕黏確實很不舒爽,于是他把冰塊交到她手中,俯身看她。「我進去洗,你自己敷,不要再起來亂跳。」
她垂眸應了聲,兩手反覆做著一樣的動作,只是冰塊融化,濕透的毛巾不停滴著水,她不得不起身,想再去拿條干毛巾,才一轉身,都還沒移開半步,他已一身清爽地從她房里走了出來。
「不是要你別亂動?」宋蔚南一步出房門,見她起身,冷了聲嗓。
像是被抓到做錯事,她有些無辜的眼神。「毛巾濕了,想再拿一條。」
「我去拿。」他進房拿了毛巾,回到她身前,把融了大半的冰塊放到干毛巾里,再度幫她敷著傷處。
「這兩天都要冰敷,第三天開始換熱敷,要是痛的情況沒有改善,一定要去看醫生。」他低著眼叮囑著。「等等睡覺時把腳墊高,還有,這幾天不要再穿高跟鞋,听到了嗎?」
有些意外他洗過澡後竟然又留下來幫她做冰敷。他身上帶有沐浴餅後的潮氣和香氣,面龐因著熱氣的關系隱有暗紅,他挽起袖子的臂上有青色血脈凸起,甚是陽剛,這樣子的他,俊魅得不可思議……
目光滑過他手臂時,卻見上頭有幾處不規則的深褐色,有一點像雀斑,也有一點像是傷疤……他受過傷嗎?還是皮膚過敏?
第6章(2)
未听見她聲音,宋蔚南再次開口︰「我剛才說的,有沒有听到?」
她眨了下眼,才應聲道︰「……听到了。」
想著外頭的風雨,她又說︰「你要不要先回去?我自己來就可以的,外面風雨好大,我怕再晚一點,風雨會更大。」
宋蔚南沒說話,好像沒听見似的,一心一意就只是看著她微腫的腳踝。
「宋蔚南……」他置若罔聞,她只得再次喚他。
「離開吧。」他突然這樣說。
「……什麼?」她圓睜美眸,納悶他的話。
「程明夏。」他依舊低著眼。
「啊?」
「離開他,他不是好男人。」他索性擱下冰塊,抬眸看她。
原來是在說這件事……他很介意她和Steven在一起嗎?「你為什麼這麼在意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她問。
他愣了幾秒,道︰「我只是覺得你們不適合。」
「只是因為你覺得?」她還以為、還以為他對她或許還有感情……
她輕笑了聲,眼神逐漸失溫。「那也只是你覺得而已,他適不適合我,我心里比你清楚。」
「所以你還是要和他在一起?」他眼神亦趨冰冷。
「不可以嗎?」
「都說了你們不適合。」他皺著眉。
「那你認為誰才適合我?」
他被問住,一時間竟答不出來。
江幼心又笑了聲,目光自他臉上挪開。「我想跟誰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這話讓他以為她執意與程明夏在一起,他音色加重︰「你怎麼就識人不清?」
她也惱了,瞪著他。「對!我就是識人不清,要不當年怎麼會喜歡你!」話說出口就後悔了。
即便他曾那樣傷害過她,她卻未曾想過要否認當年確實很喜歡他的事實,可他的話激得她心口都痛了起來,也就不想讓他好過;他讓她痛,她亦要他痛,彷佛看著他痛,她就能平衡一點。
她一雙竄火的美目有些濕潤,晶亮亮的,她生起氣來的樣子還是這樣美麗。
驀地,他在她意外下,輕輕笑了。片刻,他直起軒昂身子,兩手滑入褲袋,低眸看著她道︰「的確是。既然你已經明白自己當年識人不清,沒理由現在又再犯一樣的錯。我還是一樣的話,離開他吧,他不適合你。」
他看了眼她的傷腳,叮嚀道︰「我先走了,你盡量讓腳休息,可以的——」
「你走吧。」她沉著小臉,沒看他。「你沒出現前,我不也一樣在生活?不會因為你沒留下來幫我冰敷,我就會缺條腿,要是真不方便,我也會找我男朋友過來幫我。」
她何時變得這樣意氣用事?何時連說話也變得這樣刻薄?可他一個薄情的人,又有何立場站在她面前告訴她,她該怎麼選擇自己的愛情?多矯情啊他!
宋蔚南無話可說,只是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後,轉身離開。
江幼心下課後回到家,一擱下鑰匙和皮包,整個人便窩進沙發里。
一大清早就搭車北上到台北分公司,為的是一場難得的音樂講座。Alex說這講座難得,鼓勵她多去吸收一些技巧,她遂報名參加。
講座九點開始,十二點便結束,可這位主講老師在下午時間舉行了一場小型的個人演奏會,她于是留了下來,直到音樂會結束才搭車回來。不過就是去听課、听演奏會,可這樣一天來回也不是件輕松的事。
但其實像是這樣沉浸于忙碌之中,累了就睡,睡醒了就忙,也不失為一個沉澱心情的好方法;日子充實了,便沒閑暇心思再去想其他。誰愛誰比較多,誰恨誰比較多。都改變不了「生活才是眼前最實際的事」的現實。
她半躺半坐,全沒了氣質形象,只想先睡上一覺。半夢半醒間,似听見門鈴響,她掙扎了好一會,直到完全清醒了,才起身走向門口。
「Steven?」透過貓眼見到站在外面的男人面孔,她很是訝異。
打開門,她笑看著他。「天要下紅雨啦,你這個男朋友竟然想到我了。」他極少到她這里找她。
程明夏笑得勉強。「方便請我進去坐坐嗎?」
「進來啊。」她側身讓他進屋,還拿了雙拖鞋給他。「怎麼想到來找我?」
「有一件事一直弄不明白,來找你應該能得到解答。」程明夏穿上拖鞋後,跟在她身後。
「坐。」她指了指沙發,自己在另一張坐下。「也會有你弄不明白的事?」
程明夏長腿交疊,目光帶有幾分無奈。「有。宋蔚南。」
听聞那名字,江幼心面色微變。「宋蔚南?」
「是。」程明夏淡點下頜,沉吟後,開門見山︰「你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她愣了半秒,抿唇不說話,良久,她問︰「你怎會這樣問我?」
「晚上發生了一點事,梁明愛她……」他低著眼眸,抿著唇,似是在斟酌怎麼開口說這樣的事。
像嗅聞到八卦,她起身坐到他身側,一雙眼眸亮晶晶地看著他。「你和那個粱明愛真的在一起了?」
她露出小狽乞食般的表情,他莞爾一笑。「我有說過我和她在一起了嗎?」
「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她啊。」
「我表現得很明顯?」他苦笑了聲。
她點頭。「很明顯啊。上次在餐廳遇到你們時,一開始我還不知道原來你喜歡她,所以才跑去跟你們坐,結果我看你看她的眼神,還有幫她布菜的樣子,也大概看得出來你對她有意思。你們最近才剛開始,還是其實已經交往一陣子了?」
她和他很少談及彼此的感情,要不是有一次在餐廳遇上他帶梁明愛去吃飯,她也不會知道原來他喜歡梁明愛那種類型的女人。
程明夏思忖良久,才坦承道︰「不瞞你,本來是打算晚上眼她表示我的意思,不過她誤會我搶了宋蔚南的業績,對我……應該說是很失望。」
「你搶宋蔚南業績?」她輕訝。「別說你的個性不會做這種事,你現在是業務經理耶,有必要和專員搶嗎?」她壓根不信。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上星期一位陳太太打電話給我,說要買琴,還問了幾部琴的價位,她听了之後也很爽快,要我過去和她談細節,而且沒怎麼考慮就買琴了。結果我今晚才從梁明愛那里得知,那位家長一直都是宋蔚南在接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