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知道程明夏出身良好,可卻是在去年兩人相親的餐會上才知道他是柏木集團的接班人。他們相親時他剛退役,正要以業務員身分進柏木集團實習,一眨眼間,那已是近一年前的事了。
為了避免再有其他無趣的相親會,幾個月前,她厚著臉皮要目前無女友的他在雙親面前假扮是自己的男朋友;可這一扮,似也扮出麻煩了,爸媽有事沒事就要她帶他回去吃飯,她真怕哪日會穿幫。
「是。那你說,該怎麼辦才好?萬一哪日我真遇上了不錯的對象時,豈不是要辜負你,莫名其妙成了負心漢了?」程明夏任她攬著轉進一條街道。
「你有對象了嗎?」她輕訝地問。
「沒有。」他鏡片後的目光一片沉靜。
「那擔心什麼呢。要是你真有對象了,我再老實告訴我爸媽就好啦。」
「就怕那時江叔叔和江阿姨會因為我跟著你一起騙他們,從此以後就不想見我了。」
「才不會。他們可愛死你了,恨不得你是他們生的。」一陣香氣襲來,她看了看前面那攤咸酥雞攤。「好香哦,沒想到這里也有人在賣咸酥雞,我都不知道有這家店,不知道好不好吃……」
「買一點?」程明夏輕問。
她搖頭。「下次吧,剛吃飽耶,我媽做那麼多菜,把你跟我當豬養似的。」
進柏木工作後,她主要的任課教室在精明商圈內;為了工作方便,她在那附近買了層公寓,假日有空才回市中心的家陪陪爸媽,今晚便是爸媽要她帶程明夏回家吃飯;而她怕被追問兩人交往的事,飯後只得以「散步」為由,急拉著他出門。
「你變成豬,也是可愛的小豬。」他瞧了瞧她姣美的五官。
江幼心哈哈笑出聲,緩緩走過咸酥雞攤位。
她見著油炸機前的男人背著身在將雞排裹上粉,一旁桌上還迭了好幾籃等著下鍋的炸物,又見攤位前覆上口罩的女人正低著臉像在找零錢,生意看來不錯。
「Steven,怎麼辦?我發現你做了業務後,果然變得好巧言令色喔。」在國外待了幾年,跟著老師同學喊他的英文名字喊習慣了,回國後竟也改不掉了。
「你這樣講你的老同學?」程明夏不以為意。「我可是真心稱贊你。」
「還真心啊!」她輕拍了下他的臂膀,笑說︰「可愛的小豬也算是對我的稱贊?你這‘男朋友’對我可真好。」她加重男朋友三字。
「當然好。要不是我這個‘男朋友’這麼稱職,你恐怕得一直相親下去。」他亦學著她的語氣加重了男朋友這三字,嘴角噙著淡淡笑意,春風般。
「是是是,我的‘男朋友’,你對我真好。」江幼心嗔了他一眼,再度勾上他臂膀。「尤其在柏木集團音樂部業務課的薰陶下,愈來愈會對我這個‘女朋友’耍嘴上功夫了呢。」
程明夏習慣了她對他的言行舉止,只是輕輕地笑,當她是妹妹般地寵。其實她也不過小他兩個多月。「最近工作上還愉快嗎?」他家常般地閑聊。
雖是交情深厚,可各有各的工作,他與她並不是太常聯系,偶爾在總公司踫上會聊一會,再不然就像這種被邀到江家吃飯時,才有機會這樣對話。
「還不錯啊。」她側眸睞他,玩笑似地說︰「在你面前,我可以抱怨工作上的事?」她暗指他柏木接班人的身分。
還不明白她的心眼嗎?他淡笑道︰「當然可以。你想說什麼都可以。」
「怎麼對我這麼好啊。」她搖著他手臂,討好地說︰「那我要置裝費。」
「嗯?」他笑睇著她有些賴皮的表情。
「身為柏木音樂教育系統的老師,很辛苦耶。」她松開他手臂,扳著手指算著︰「要穿美美的去教課,還要穿粉女敕一點,小孩子才會喜歡我,而且……」她看著自己的手指,一路念著。
走在她身側的程明夏只是淺勾著唇角,听她滔滔不絕地說著。
看著她生動的側顏,他真想問問她究竟喜歡怎樣的男人;怎麼認識她這麼多年,卻總不見她身邊有什麼男人,眼光真那麼高?
第1章(2)
宋蔚南走出騎樓,轉向右方,順著街道望過去,便瞧見了遠處那對男女。
蔚青說看到她像是和一個男人走在一起,可就是前面那一對?
真要追上去嗎?都這麼多年了,這個時候是否還有必要解釋自己當年那樣對她的原因?解不解釋又有什麼意義?
是這樣想著,可一雙腿卻自有想法似地加快了速度。離她愈來愈近,雖听不清他們交談了什麼,卻清楚听見了她脆甜的笑聲,是如此熟悉,卻也如此陌生。
彼時,她清湯掛面,小小的個兒很是可愛,可不遠處那背影卻是那麼高;原本短直的黑發如今成了微卷長發披在肩背上,只需稍稍一個角度,長發便輕輕擺動,撩人的性感。
她一向怕冷,可今天這種天氣她竟著白皙小腿,路燈在她瑩白腿肚上覆著柔輝,三寸高跟鞋上,腳踝處別了串細致銀煉,隱隱流光爍動,襯托得她身段是這般妖嬈。
這麼多年來,她的影像未曾在他記憶中淡去,但這一刻,他卻再也無法肯定——眼前那擁有迷人身段的是當年那個穿著白襯衫深藍百褶裙的女孩?
宋蔚南又跨大腳步,想著就看一眼就好,讓他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就好……
女人忽然側過面容,看著她身側的男人,她那動作教他止了步,深怕被他們發現他的存在。他定在那,看著她親昵地攬住男人的臂膀,姿態多嬌媚。
「是是是,我的男朋友,你對我真好。尤其在柏木音樂部業務課的薰陶下,愈來愈會對我這個女朋友耍嘴上功夫了呢。」
這次,他清楚听見她這樣對那男人說,語聲嬌嬌軟軟。
那男人的側面模樣很是俊秀斯文,和她說話的口氣和態度也那般溫柔包容,他待她應該很好吧?
听那對話,兩人似乎都在為柏木工作。他知道柏木集團,擁有國內最大的樂器販賣公司和最完整的音樂教育系統;他曾幾度經過那集團總公司門口,一樓的門市里,展示著各式各樣的樂器,而那樣的工作環境,確實很適合她。
她身邊已有了待她好的男人,又在柏木那樣的大集團底下工作,她生活如此穩定,他何必去打擾?況且他並無意對她解釋當年,追出來不過是應付一下蔚青。
沉沉地呼出一口氣,他模出煙包,燃了一根煙,一吸一吐間,漫漫白煙朦朧了那對親昵的身影,隔著煙霧,他目送他們轉過街角,然後,他緩緩轉身。
鬧中取靜的街道,只有他那一抹修長身影隱在被月華遺忘的騎樓下,他背對著他們行進的方向,沿著來時路走,與他們,漸行漸遠。
回到油炸機前,宋蔚南洗了手後,戴上口罩,穿上圍裙,看了看訂購單,拿起一旁早秤好重量的一籃咸酥雞,入鍋。
手上未干的水滴因著他的動作而滴進油鍋里,滋滋的油爆聲听起來委實讓人心驚,濺出的油泡直接親吻他袖口挽起的手臂,不知道是他沒感覺,還是已習慣了皮膚上這種每晚總要出現幾次的燙灼感,他沒什麼反應地下了第二籃炸物。
宋蔚青覷了眼哥哥雖被口罩覆住半張臉、但仍能瞧見的陰郁側面。他回來時臉色就不怎麼好看,大概和幼心姐談得不順吧……
她想追問,可眼下要做的事還很多,他又悶頭工作不說話,她遲遲找不到機會可以問問他,直到開始收攤時,她才走到他身側,盯著他沉郁的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