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房門掩上。
嗄?紀遙?他說的明明是她,她怎麼又扯上紀遙了?這關紀遙什麼事?
賀意隨直瞪著那扇礙眼的門,徒呼 。
第四章
老天為什麼不肯多給她一點時間呢?
凌晨四點才入睡,一覺醒來,已經是早上八點,再怎麼趕,遲到已是無可避免的了。不知道今天,嘉璇會不會先幫她抄好筆記?
樂小米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抱起昨晚整理好的筆記本,沖下樓梯。
「我送你。」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的人影,嚇了她一跳。
反應慢半拍,才消化掉耳朵里剛剛听到的字眼。
他說什麼?送她?
可是——
「走吧。」賀意隨拿起汽車鑰匙,沒有多余的廢話。
好吧好吧,算她叨擾他一次。管他發什麼神經?
動作遲緩地坐進跑車,賀意隨睇她一眼,雙眉習慣性地蹙起,突然傾身過來。
她再嚇一跳,瞠目瞪他。
他虎著臉,從她僵直的手臂上接過大小不同,顏色各異的一疊筆記,轉身擱在後座。
她眨眨眼,覺得方才一度停止運轉的腦子有些不好使。
然而,車子並未就此開動。她看到賀意隨向她低過頭來,先是唇,後是眼,再是眉,一點一滴,一分一寸,如泰山壓頂,而且,絕對是電影里的慢鏡頭。她渾身一緊,肩膀往後縮,再縮,直至背脊牢牢抵著椅背。他身上濃濃的煙草氣息叫她膝蓋發軟。
他的手環過她的腰,她的眼直視著前方的擋風玻璃,連眼皮都不敢動一下。天氣仍然還是太熱,她覺得自己身上的溫度在急劇上升。
不要抱她吧!他不會抱她吧?
她呼吸遲滯,腦子發脹。
短短一秒,好像過了一個世紀。
在她以為自己幾乎就要在抱或不抱的幻覺里緊張得死去的時候,賀意隨突然放開她,坐了回去。
揪緊了的心陡然松落下來,她覺得身子有些抖。沒有辦法控制。似乎是冷,卻絕不是冷。
她只得很夸張地搓了搓手臂,笑,「拿走了筆記本,還真不習慣。」
他發動汽車,橫她一眼,「安全第一,那東西放在後面又不會長腳。」
呃?她愕然,低頭,才發現那條橫過自己身前的安全帶。
哂然失笑。
瞧,她剛剛有多傻。居然以為……這個男人……
呵,怎麼可能?
她開始偷眼覷他,想從他專心嚴肅的面容底下猜出他究竟覺察了她幾分心思?
他低下頭來的時候,有沒有听到她鼓點般的心跳?他的手從她腰間環過的時候,有沒有感受到她衣衫下火熱的溫度?
有沒有?
樂小米心中忐忑,越想越窘,連雙頰皮膚下血脈涌動的方向都清晰可辨。
車內流動的空氣因這突來的沉默而變得緩慢、凝滯,仿佛連大口呼吸都會成為引人注目的靶子。
「小米。」
「嗄?」她差點驚跳起來。
他側頭看她愣愣的表情,搖了搖頭,一種陌生的,鈍鈍的疼在他心頭流轉,逐漸擴散為漣漪。
「別把眼楮瞪那麼大,累了,就睡會兒吧。」
像做壞事被人逮到,樂小米趕緊別過頭去,滿臉通紅。
「放心,我不會把車開到人販子那里去的。」
小米仍然望著窗外,「我是不怕你開錯方向,就怕你把四個輪子當成兩個輪子開。」
有沒有搞錯?怎麼還只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這不比搭公車還要慢嗎?
賀意隨也不以為意,慢吞吞地說︰「既然你那麼在乎會不會遲到,以後還是早點睡吧。」
什麼意思?他這是存心整她來了?難怪那麼好心,在平日里睡得雷打不動的時候,居然主動要送她上學?
樂小米轉過頭來,眯起眼楮看他,「真想不到噯,原來你是這麼小氣的一個人。」
「什麼?」
「你時間很多是不是?老是看你晝夜顛倒,游手好閑的,你的日子一定過得很閑吧?有那麼多閑功夫不會繼續去網上吊美眉啊?像我這等又丑又笨的人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會讓你那麼嫉恨?傷了你大少爺哪點自尊?戲弄我你覺得很好玩,是不是?看人著急你覺得很享受了,是不是?」樂小米沖口而出。
一節課,她會少抄多少筆記,會損失多少錢啊?像他這種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的大少爺,哪里能體會得到爾等升斗小民的辛苦?
「我不是……我沒有……」賀意隨有些發怔。樂小米過激的反應一下子將他打懵了。他沒有想到,一節課的分量在她的心目中居然如此之高!
他原本以為,遲到對于她來說,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問題。
他其實,只是想——
「對不起。」
他誠心誠意的道歉一下子把她的火氣壓沒了。她甩甩手,「算了。」
二人都不再開口。
跑車沿著公路飛馳,眨眼,便將這三分之一的路程遠遠拋在身後。
☆☆☆
「你好!我是替美珠來應工的,我叫樂小米。」小米恭恭敬敬地站在吧台前。
「什麼?又是替工?」一位二十六七歲,主管模樣的女子嫌惡地皺了皺眉,「你告訴鄧美珠,如果她不想做了,就趁早滾蛋,我們這里多的是大學生想來打工,不需要她給我們塞些莫名其妙的人來。」
「是。」盡避不情願,她還是向女子鞠了一躬。
「算了算了,我忙得要命,你就先頂著吧。」女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沖著她離開的背影,吧台後面那位年輕的男孩子做了個鬼臉,然後對樂小米友善地笑了笑。
「你好。」
「你好,需要我幫忙嗎?」
「太需要了,你的雙手對于我來說,簡直就是萬能的救世主——耶酥!」男孩子夸張地對著天花板伸開兩臂,惹來小米「撲哧」一笑。
「好了好了,笑了就好。」男孩說著,動作麻利地端出一個托盤,里面放著一杯鮮橙汁,一塊烤好的女乃油土司,然後指給她看,「端到那里,十九桌。」
「沒問題。」工作開始。
罷才那位主管說得沒有錯,到這里來打工的大學生還真多。因為這里離學校近,工作輕松,再加上服務的對象又是和自己一樣的年輕人,不會有太多的刁難,是以,在這里工作的服務生基本上都是一些笑容甜美、模樣俏麗的女學生。
像美珠,就是她們植物系的系花。
今天,也是因為她要去一個廣告公司試鏡,所以才央小米來替她頂工的。
不過,若不是這樣,小米也絕對不會走進學校對面這家「意隨己心」網吧。
「真沒見過這麼挑剔的人。」身穿淺灰色職業套裝的網吧經理,面容扭曲、神情激憤地走過來,將手中的咖啡杯重重地擱到吧台上。
所有听到這句話的人,一瞬間都以吧台為中心,向四周作鳥獸散,惟獨留下不明狀況的小米和吧台內逃無可逃的男孩——李四。
李四不姓李,也不是排行第四。
而是,在人人都以為吧台是個信息共享、交流八卦的好地方時,他總是面對著一張張極為渴望的臉孔,那麼隨意、不負責任地說︰「管她誰誰誰,總不是張三就是李四。」
于是,「張三李四」之名如隨風飄散的油麻菜籽一般,飄哪長哪,落地生根,發芽壯大。久而久之,他的本名倒無人再提。
後來,因四字之名太過拗口,而慢慢改為「李四」二字,卻從不見他對人提出過任何異議。
「你!就是你了。」女經理驕傲如點將台上的將軍,玉指一伸,號令已出,「你去沖杯咖啡,給總經理端進去。」
話音剛落,從四面八方射來的同情的目光如九個太陽,同時落在樂小米的脊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