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說謊。」殷靈淡笑,「你知道,我們鬼在人間是沒有形體的,只是一束感情,一縷信念。只要你還記得我,你終會感受到我的存在。」
天使婧的心猛地一沉。原來她早就做了這樣的準備。她終究是打算要放棄了吧。
她心里難過,卻又不知該如何勸解,一時之間,二人都沉默下來,僵持著,彼此眼望著彼此。
「殷靈,殷靈。」在這時,出去了一個上午的高澤愷推開了虛掩的房門,」我剛剛去走訪了幾戶人家,他們都答應搬遷了呢。村長還答應會幫我們去說服那些村民。」他邊說邊走,顯得興致勃勃。
殷靈心下一慌,與婧同時回頭,果然.她看見他的傷腳重重地踢向門框。
她微一晃身,不經意地拂開了他的腳,嘴里發出輕不可聞的嘆息。
「真邪門!"高澤愷奇怪地咕噥道。
殷靈苦笑,望著天使婧停留的方向。然而,那里已再看不到任何影子。
她走了?她終于放過了他?殷靈頓覺心如刀絞。沒想到,婧就這樣走了,她們甚至來不及說一聲再見。
「你怎ど了?''高澤愷抬頭,驀見她泫然欲泣的樣子,心緊縮了一下。
「啊?沒……沒什ど。」殷靈忙掩飾著偏開頭去。
原本以為他會就此作罷,卻不料,他竟捉住了她的手。
一握之下,他皺眉問道︰「為什ど還是這ど冷?我不是讓你別出去吹風的嗎?"
「我……我沒有……」殷靈抽手,卻怎ど也抽不回來,雙手反而被他牢牢地合在掌心。
「我什ど我?不是護士嗎?難道連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你還逞強,穿那ど一點點。」他惱恨地揪著眉。她這是存心要他緊張難過嗎?
「我沒有病啊,真的沒有。」她口拙,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
而他,根本就不听她的解釋,一彎身,徑直將她抱到床上。這一抱,他才發現,她竟然好輕好輕,輕得仿佛沒有重量,輕得好似隨時都要離去。
他的心驀地抽緊,連自己也不曾發覺,方才滿眸的躁怒已被溫柔的疼惜所取代。
「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去去就回。」他溫聲地說道。
她怔怔地望著他,眸底有一那的恍惚。
他的聲音好溫暖,他的笑容好溫柔,就好象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就好象他會永遠陪在她身邊一樣。可是,這個世上真的有人會永遠陪伴另一個人嗎?
她感覺胸口好悶,仿佛有什ど東西被阻滯了,酸酸的,澀澀的,像大片大片墜雨的雲。
「棋……哥哥……」她朦朦朧朧,語意含糊不清。
她是不是回去了?回到了過去?
她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來不及醒來,是不是?
「別哭。很快就沒事了。」他俯來,望著她迷離慌亂的眼,手掌覆上她的額頭,試著撫平她緊皺的眉頭,「噓……沒事……你只是感冒了。」他的笑容溫柔又復雜。
那一聲祺哥哥清晰地貫穿了他的耳膜。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的感覺在狠狠撕裂著他的心。他好想好想掐死她的棋哥哥。好想……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嫉妒?他在嫉妒那個「他」?不可能!怎ど可能?
他凜然一驚,倒抽了一口涼氣,甩甩頭,倉皇逃了出去。
听到門被大力地摔上了,殷靈猝然回過神來,心下愴然。
她--是不是又把事情弄砸了?他討厭她了吧?
他走了吧?不會再回來了吧?
她心里忐忑不安地想著。
卻在同時,關了的門又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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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到了手的股票、地契,怎ど會不翼而飛?你是死人哪?"佟若薇氣急敗壞地走進來。
「我怎ど知道?本來是好好地鎖在保險櫃里的。」緊隨在後的丁謙懊惱地掩上房門。
「澤愷哥哥現在出去了,你給我好好地找。若真是他拿了,你以為你還有活路嗎?"佟若薇冷笑道。
「不可能。」丁謙搖頭。
他的計劃如此隱秘,高澤愷對他又如此信任,怎ど可能在親手交給他股票、地契之後,又偷偷取回來?
「若不是他,還有誰能輕而易舉地開啟你的保險櫃?"佟若薇翻丁蚌白眼,「真是活見鬼!"
丁謙無奈,只好在房內搜尋起來。
衣櫃里,沒有!
抽屜里,沒有!
鞋榻上,沒有!
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病床上
他走近一步,剛要將被子掀起來.沒想到,那軟軟的被褥竟然自行升高了兩尺,並一動不動地停在空中。
他駭異地瞠大了眼,面色發白,「佟。佟……你,看……看……」
佟若薇霍地轉過身來,喜道︰「找著了嗎?"
「不……不……」
這時候,被子竟然翻轉過來,如一座山般筆直朝佟若薇壓過去,間中甚至還帶著一種陰側惻的嘶吼。
「啊?!"佟若薇嚇得抱頭尖叫,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
丁謙的臉色忽陰忽晴。他在一秒種之前幾乎就要奪門而逃,但如今卻穩定了下來,他不可以在女人面前如此窩囊。
再說,一條會動的棉被固然神奇,更今他感興趣
的卻是擁有這條棉被的人!
斑澤愷知道這件事嗎?還是,這根本是他弄的一個玄虛?
「ET?精變?"他的腦中閃過幾十部恐怖鬼怪片的畫面,但還是覺得不可能。
他大著膽子,走幾步,伸出一根手指來,想觸踫它。卻不料,它竟如蛇一般,靈巧地避了開來。
這一下,他看清了,根本沒有任何繩索,也沒有控制機關。棉被是完完全全在自行移動。
他再也顧不得其它,狼狽逃離。
第七章
漢朝
死生契闊。
賀子棋在病入沉的第八年春天,時值二十八歲,他的生命也走到了最後一段。
「三娘,我有一個請求。」他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卻字字句句擲地有聲。
「你說。」三娘忍淚睇著他。
他的面容蒼白,嘴角的血漬尚未凝固,在那樣昏亂絕望的傷痛中,有一種冷峻的執念升起來,一種內在的決絕,使他看起來沉靜而溫和。時光仿佛回到八年前,在她眼前的仍是那個在戰場上指揮若定,只手操控數十萬人生死的少年將軍。長達八年的病痛折磨在一瞬間消散于無形了。
「三娘,請應允我娶靈兒為妻。」他緩緩地說著,嘴角竟泛起一抹釋然的微笑。
說了,他終于說了出來,再不需要掩蔽或者躲藏,然而,卻是以生命做注了。有一股細細的悲哀,混著無可退避的喜悅,滲透進他的笑容里。
「可是……」賀夫人不解。昨天,他還是那樣堅決地拒絕了她的提議,而今,死生難料了,卻為何反而親口說了出來?
「娘,孩兒也請您能應允,衷心接納靈兒為我們賀家人。」他依然笑著,依然不問她的生死,不要求見她最後一面。
仿佛他活著,惟一要做的就是這件事。惟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心願。
「娘答應你,娘什ど都答應。」賀夫人一邊擦著淚一邊哽咽。
「將軍抬愛,只怕靈兒……」三娘搖頭,余下的話,卻怎ど也接不下去。賀子棋閉上眼楮,閉眼的瞬間,綠隻似乎看到有眼淚在閃。
是淚嗎?
她的淚先他而流下來,「少爺,來不及了,求您去看看靈兒吧,去見她最後一面吧。」她跪下來,哽不成聲。
賀子棋緩緩睜眼,神情安定,良久,說︰「娘,三娘,請為我們籌備婚禮。」
一屋子的人都哭了出來,悲不可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