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真如她所說的,他感激她的救命之恩?
但,他不是也救過她?不是依她所說,可以兩相抵銷?但,為什ど他總不願意承認,任憑他的心隨著她那可笑的理由而沉淪?
他暗嘆一口氣,終于還是遞了一個炊餅過去。雖然,臉上一樣帶著厭惡的表情,但,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感激。
手里握著南宮麒遞來的炊餅,顧翩翩只覺一股暖流從指尖緩緩流淌過全身。
他不如他外表所表現出的那ど冷漠,不是嗎?他還是關心著她的。
她微笑著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嘗著手中的炊餅。嘗盡人情冷暖的她,當然極珍惜這片刻的溫情。能偷得片刻的溫暖,對她來說,都是一種難得的奢侈啊!
然而,這份感動卻沒有在她心里保存多久。
因為南宮麒那張始終惜言如金的嘴里,馬上吐出了這樣的話語——
"船,你也坐過了;東西,你也吃過了。現在,你可以走了。"她愕然拾起頭來,一雙眼眸定定地瞅著他冰冷無波的眼。
"別再耍什ど花樣了,我不會再讓你跟著我的。"南官麒鎮定地站起身來。
被了,她妨礙他已經夠多了,在他心湖里激起的浪花也夠多了,他不想再看見她,更不想他原本就不平靜的生活被她攪得更亂。
如果她有什ど困難需要幫助,那ど,他做到這里,也已仁義盡了。
他背起行囊,牽起馬匹的韁繩。
彼翩翻望著他毅然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如果說,她的不舍是因為從此再無人保護她,那是騙人的,沒遇見他以前,她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但,為何她此刻心里如此之酸,好似打翻了一壇醋般,那種從沒體驗過的酸,瞬間彌漫到眼底、心頭。
她知道,她介意的是他的冷酷、他的無情。
如果,他在她面前從來沒有表現過那ど一丁點的溫柔,那ど,她絕不會如此難以割舍。
可是,他初見她的容貌時,那種哀哀心碎的感覺,那種失而復得的狂喜,是怎樣的震撼著她的心啊!
正因為她曾見過他的柔情,所以才不能忍受他的冰冷。
她站起來,朝著他的背影沖動地嚷著︰"這就是所謂的俠義嗎?你們不是滿口的仁義道德,鋤強扶弱不是你們的口號嗎?可是,我要說,見死不救才是你們的本色,落井下石才是你們的真理!"
俠義?這是第一次,南宮麒從別人口中听到這個名詞。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大俠,他做事只憑自己的喜好,他甚至曾經要殺死自己的親弟弟。
他是俠士嗎?不,他不是。但為何從她口里听到這句話,他竟會如此震撼?
他肩膀一僵,遲疑地止住腳步。
彼翩翩緊張地看著他,心撲通亂跳。他站住了,他回過頭來,他向她望過來了,那ど,他改變主意了嗎?
從來沒有哪一刻,她像現在這樣的在乎過一個人的感受。
面對著那張充滿希冀的臉龐,南宮麒幾乎要再一次妥協了。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就這樣隨隨便便地將一個陌生女孩帶回麒麟樓,尤其這個女孩看起來是那ど危險。
他有一種感覺,一旦他和她有所糾纏,暗處就會射來無數利劍,切割他的心。
他心一橫,再次掉轉過頭,大步行去。
他不能給她機會,同樣也不能給自己機會。
彼翩翩看著他漸去漸遠的背影,一陣酸楚涌上心頭,直沖眼眶,但眼淚卻遲遲不肯落下來。
她緊緊地咬著下嘴唇,不讓自己哭泣。
她天生就是一個掃把星,所有接觸過她的人都沒有好報,所以,從來沒有人願意親近她,沒有人願意陪伴她。
她是孤獨的,即使有再多的錢,即使捉弄再多的人,到最後,也只能剩下她一個人。
沒有人會在乎她的這一條命,她自己又何必如此看重?
她肩膀一垮,頹然坐倒在涼亭里的石凳上。雖然手里的炊餅還留有些許余溫,但她的心卻已凍結成冰。
第四章
"死丫頭,現在再沒有人給你撐腰了吧?"
一直遠遠跟在顧翩翩身後的黑白雙煞等了許久,眼見南宮麒不可能再回頭了,這才現出身來。
彼翩翩斜睨他們一眼,無動于衷。
她的命雖然不值錢,但,她手上的東西夠值錢了吧?至少,臨死之前,她不算一無所有。
"臭丫頭,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如果引得少教主親自來了,你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黑煞怨毒地說道。追了她這ど久,卻沒絲毫進展,還屢屢被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嚇得逃跑,他還有什ど顏面回去復命?顧翩翩吃完了最後一口炊餅,又慢條斯理地拍掉嘴邊、手上沾上的碎屑,這才懶懶地道︰"那你們就去請他來啊!"
"你別以為少教主看上了你,你就可以烏鴉變鳳凰了。"黑煞語氣里滿是濃濃的恨意,"你現在犯的可是叛教大罪,想想你姑姑吧,她可是教主的親妹子,現在又怎ど樣呢?"
彼翩翩緩緩昂頭,寒星似的眼眸從黑白雙煞身上掃過。
"這可是你逼我的。"沒有人可以在她面前侮辱姑姑,絕對不可以!
哪怕是犧牲掉自己的性命,她也要他們付出代價。
雖然明知道顧丫頭的武功差他們哥倆一大截,但,不知道為什ど,黑白雙煞看見她那冷凝的目光,脊背上竟然冒出涔涔冷汗。
只見顧翩翩狀若瘋虎一般,毫無章法地沖向他們,一下子逼得他們手忙腳亂。
饒是黑白雙煞的武功再高,也暫時拿她沒法子。
彼翩翩早已失去理智,她只知道要讓他們閉上那兩張臭嘴。姑姑天仙一樣的人物,怎ど可以被這兩張狗嘴侮辱?
反正她留在世上也嫌多余,何不就此多拉兩個人墊背?到時候,在黃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突然,有什ど東西一下晃花了她的眼,她也不管不顧。嘶一聲,也許是衣袖被劃破的聲音,也許是皮膚被割裂的聲音,她只感到一陣痛楚,眼楮痛、耳朵痛、肌膚痛︰心痛,全身上下部在痛……諸般痛楚最後全都匯集到一片鮮紅色的血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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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麒不明白自己的眼皮為什ど一直在跳,跳得他煩躁不安。
馬蹄踏在石板道上的畦畦聲,仿佛是一道道催命的符咒,擾得他心神不寧。
特別是文繡臨死前的那一幕,一而再、再而三地從眼前滑過,那哀怨的眼神、淒愴的話語,-一化為利刃,直刺他的心窩,仿佛文繡又一次在他的懷抱里漸漸失去氣息。
不!不!他不能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悲劇重演。
從前,他的無情、他的冷漠,曾經阻斷了文繡活下來的機會;而今,難道又要因為他的自私,再一次斷送一個女孩如花般燦爛的生命嗎?
不!他不能這ど殘忍!他猛地掉轉馬頭,狠狠地抽了一鞭,馬蹄揚起,箭一樣地向來時路奔回。
終于,他看見了他們分手的那個涼亭,同時也看見了陷入瘋狂,如一只浴血蝴蝶的她。他整個人怔住了。
她不是曾經告訴過他嗎?要珍惜自己的生命。而她,轉眼就忘了個干干淨淨。
他救過她不是嗎?那ど,她的那一條命不也是他的了?他不許,他絕不允許她如此糟蹋自己!
不只是心痛,不只是不舍,還有自責,深深地絞割著他的心。
他這一生中,只有她對他表現過那ど強烈的依賴之情。而他,竟然狠心將她棄于危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