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乃女乃?」他訕笑,原來精明如女乃女乃面對她也有糊涂的時候。
「怎麼?你似乎不怎麼樂意?」顧翩翩側頭看他。她不怕他,真的,一點兒也不怕。即使此刻,他的臉色看起來冰冷而陰郁,但她依然不怕他。不是嗎?她清楚地知道,他其實跟神教里的那些人完全不同,他不會傷害她,真的不會。
「你看,那霧在變化。」南宮麒答非所問。
彼翩翩順著他的眼光望向那白霧騰騰、深不見底的山谷,頭皮一陣發麻。
「你害怕?」他問,嘴角一抹嘲弄的笑。
她好不容易將視線從腳下那片白茫茫的霧海收回來,扭頭一看他,卻又開始擔心他一個不穩,就此跌落山崖里去。
「不開心的時候,我就喜歡到這里來看看山,看看霧,心情就會好很多。」南宮麒好像並沒有對著她說,而是自言自語道。
「真的?」顧翩翩的眼楮亮晶晶地瞅著他,「我住的地方沒有這麼美的霧,但是,有一片很大的瀑布,看著那一片銀白色的水簾沖下來,濺起老大的水花,然後再叮叮咚咚地散進潭里去,就算有再多的苦也全被它沖得無影無蹤了。」
南宮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彼翩翩繼續興奮地說道︰「你知道嗎?那個地方誰也不知道,那是我一個人的瀑布,現在告訴你,你是第二個知道的人,那麼,那條瀑布就是我們的瀑布了。」
看著她那對燃燒著希望和渴望的燦亮星眸,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彎起,帶著幾分揶揄的口氣道︰「那麼,我是第一個發現這片山谷的人,你是第二個,這就是我們的山谷?」
他在笑嗎?真的是在笑嗎?顧翩翩震懾在他那難得一見的笑容里,如遭雷擊。他在笑,他真的是在笑,她發誓,她從來沒有見過比他笑得更好看的男人。她甚至看到他的笑容在不斷擴大,就像一個漩渦,旋著旋著,將她旋了進去。
「嗯?」他揚起一邊眉毛,露出一個詢問的信息。
彼翩翩猛地回過神來,臉兒羞得通紅,訥訥地掩飾道︰「我在想,要是你從我們的山谷摔了下去會怎麼樣呢?」
「我可以告訴你到底會怎麼樣。」南宮麒挑勾起嘴角,目光燦亮得出奇。
在顧翩翩還未來得及消化他這句話的含義時,忽然,他長臂一伸,將她拉到了他坐著的那一塊岩石上來。
她尖叫一聲,駭異地閉上了眼楮,兩只小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襟,指節微微泛白。
「試一試,試一試就知道從這里掉下去會是什麼滋味。」南宮麒眯著眼,望向不見谷底的山崖。
其實,很小的時候,他就想過這個問題,只是一直沒有勇氣去嘗試。而今,他依然沒有這個勇氣。從天空飛翔下去的感覺究竟是怎樣的?
彼翩翩咬著因害怕而微微顫抖的唇,身子蜷縮在他的懷里,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動就會重心不穩,從這塊不知道掛了多少年頭的大石頭上跌落下去。
南宮麒感覺到她的身子在發抖,瞳中那譏諷的光焰更加熾熱,令人不敢逼視。
抱緊我……不要松開……千萬千萬……不規則的心跳聲在無聲地懇求。
陰森森的笑容挑彎了他的嘴角,他湊到顧翩翩耳邊,低聲警告︰「要把麒麟樓當你的避難所,可以,但千萬不要在我面前玩什麼花樣。」
話音剛落,他不待翩翩回答,雙臂一緊,帶著她飛身躍下了岩石。
雙腳一踩到實地,她虛軟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兩腳一軟,跌坐在地。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不敢再到崖邊張望一下,
然而,一想起剛才那樣親密的畫畫,她那蒼白的臉上驀地染上了幾許嬌羞的紅暈。
南宮麒促狹地看著她的表情,忽然一彎腰,摘了一朵帶著露珠的小黃花,隨手插入她的鬢邊,然後玩味地模了模她低垂的長辮,笑道︰「現在才像個大姑娘了。」
彼翩翩有片刻的窒息,難道,他不知道替她插花的這個舉動有多親密嗎?難道,他沒有看出她的眼中多了幾許從未有過的溫柔嗎?
還是,他根本就不在乎,也不介意她的感覺?
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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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顧翩翩在山崖邊被小小的懲戒一番之後,她便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了一般,徹底地從南宮麒的視線里消失了。
雖然,這一直是他所衷心期盼的結果,但,為何心里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惆悵,在莫名地攪擾著他平靜的心湖?
他知道她還沒有走,她的人就在麒麟樓內,這從樓里那些突然忙碌起來的丫鬟僕婦們身上可以看出來,從老夫人那張時時刻刻被笑容漲滿的臉上可以看出來,甚至從花園里連連遭遇到摧殘的花草上都可以看出來。
但,他就是看不到她的人。
他知道她在刻意躲避著他,這種想法令他的心里極不舒服。
他忽然很想知道,那個一向閑不住的小丫頭到底在搞什麼鬼?
于是,在自我斗爭了好幾天之後,他的雙腳終于踏上了通往踏雪軒的碎石小徑。
他不是去看她的,真的,他怎麼會主動去看望她呢?他是為這一個多月來,被她糟蹋掉的那些花花草草而來質問她的。是的,這就是他這次來踏雪軒的目的。
一直朝前走,轉過這一片攀爬著藤蘿的鏤花圍牆,前面就是踏雪軒了。他的手心忽然緊張得一片濡濕。
正在這時,圍牆後面傳來一陣嬉鬧的笑聲,夾雜著顧翩翩抗議地嚷嚷聲︰「不行啦,鶯兒,不行,你不能綁那麼死的。」
南宮麒心念一動,移步隱身于一片花樹叢中,從洞開的菱形小窗向內窺看。
「已經一個月了,你沒見一點效果都沒有嗎?還想快點讓大公子看到成績呢,我看,你要再不多下點功夫,恐怕一輩子別想去見大公子了。」鶯兒板起一張臉,嚴肅地說道。
「好嘛,好嘛,听你的還不行嗎?」顧翩翩嘟著嘴,挺了挺腰,開始邁步前行。一邊走,還一邊極不情願地咕噥著,「最多不就是這個樣子去見他,還能到一輩子不相見的地步?」
南宮麒好奇地斂緊了眉,她到底瞞著他在學些什麼?
可是,馬上,他便明白鶯兒在教她什麼了。
只見翩翩一小步一小步,像木偶人一樣艱難地朝前邁著步。那樣子慘烈到根本就不能用走路來形容,說是自虐還差不多。
而且,令他更驚訝的是,她竟然穿了一條長裙。
藕荷色的紗裙包覆著她縴柔嬌小的身軀,清雅與俏麗在她身上奇妙而和諧的融合。
長長的黑發披散下來,斜斜地插著一支耀眼奪目的金步搖,好似一縷陽光升起在她的發上。
這樣的頤翩翩,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少了一點點霸道,多了一些些溫柔,不過,依然不失她的頑皮和嬌俏。
他好笑地挑高了一邊眉毛,閑適地斜靠在一棵大樹之上,將她一點一滴的努力盡收眼底。
彼翩翩耐著性子走了幾步,絕對只有幾小步而已,然後便見她夸張地喘了幾口氣,裙擺一撩,大踏步地轉回頭來。
可是,她忘了系在兩腳之間的那根細繩。
「翩翩當心!」
在鶯兒還來不及將心中的擔憂叫出來之前,顧翩翩已經右腳絆住了左腳,左腳踩在右腳之上。
在她還沒有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整個身子便直直地向前撲跌出去。
好糗哦!
想她一世聰明,今天竟然就要葬送在這一根繩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