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好端端的干嗎提這個字?
「我才不要死呢。」她狠狠地說道。是呀,以前那麼艱難的日子都過來了,眼看著就要月兌離魔爪了,她怎麼舍得死?
「那麼,如果我現在死了,你會害怕嗎?」
「什麼嘛?我不許你死!你是我救的第一個人,怎麼可以死呢?」顧翩翩急道,手掌上熱熱的感覺一下子涌上鼻頭,真是的,都說好人難做,她一生才只做了這麼一件好事,就深深體會到其中的含義了。
「你干嗎哭了?」
彼翩翩使勁抽了一下鼻子,倔道︰「誰說我哭了?你以為你的樣子很好看嗎?我是慪不過,想吐才是。」
「難看是嗎?其實這樣也好,一了百了。」南宮麒的聲音透出一種無法言語的疲累。
明知道這句話很不妥,她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一時之間,兩個人俱都沉默了下來,腥甜的氣味在暗夜的空氣里靜靜飄散。
「姑娘,大夫來了。」終于,他們听見了舟子慌張的聲音。
彼翩翩「嗯」了一聲,連忙側過身來。
「哎呀,你們怎麼把病人放在風口上呢?」大夫一上船便驚怪地嚷道。
彼翩翩面上一紅,忙和舟子一起將南宮麒抬到了惟一的一張床上。
蓄著山羊胡子的大夫仔細地檢視了一下他的傷口,皺眉問道︰「為什麼不早點做處理?這傷口雖然很深,好在卻不是在要害上,如果早點上藥,包扎一下,傷者就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導致病情加劇。」
「再說,」大夫弄好一切之後,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南宮麒一會兒,然後將顧翩翩拉到一邊,叮囑道︰「傷者的體質不比常人,這一點傷應該對他造不成威脅,怕就怕在,傷者自己放棄生命,任由自己血盡而死。」
自己放棄生命?顧翩翩的心口一緊。難怪他的眼光那麼冰冷,難怪他的笑容那麼稀微,原來,他的心中竟然藏著那麼多承載不住的悲哀。
人世幾回傷心事,山形依舊枕寒流。這是那一日從他嘴里听來的吧?
原來,世上不如意的並不是她一個人。
送走大夫,她坐回床邊,細細地打量著他。
老實說,他有著一副極好看的相貌。
修眉入鬢,星目含威,優雅的薄唇緊抿著,帶著點不可一世的昂揚,也帶著點偏激倔強的孤傲。
盡避只是這麼靜靜地躺著,卻自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尊貴。
那麼,他究竟是誰?與那紅衣女子又有何冤仇?他又為何在此停留?
心中的謎團在一個一個糾結,她怔忡凝思。
「姑娘!」
一聲叫喚,拉回了她的思緒。
這一回神,頓時叫她赧紅了雙頰。
天哪,顧翩翩,你居然對著個昏迷的男人痴痴發怔,真是難為情。
收拾起狼狽的心情,不顧舟子那寫滿問號的雙眼,她窘澀地匆匆退出船艙。
第三章
昏迷了一日一夜的南宮麒,終于清醒過來。
不過,他不是正常醒來的,也不是痛醒的,而是——
被什麼東西扎醒的!
可怕吧?
他微訝地挑起眉,只見一方黑色的絲巾隨風輕飄,悠悠地拂上了他的臉。
麻麻的,癢癢的,令他忍不住嘆道︰「能不能麻煩你取下頭上的斗笠?」
「什麼?」顧翩翩霍地直起腰來,凶巴巴地瞪著他(不過,她知道他一定看不見就是了),「我好心過來看你是不是睡死了,你竟然對本姑娘我諸多挑剔?好啦,由得你去了,你有本事就不要再醒過來。」
她晃了晃手上的剪刀,得意地向外走去。
「哦!」原來罪魁禍首就是她!她沒事干嗎用剪刀刺他?嫌他還沒斷氣是不是?
他沒好氣地道︰「要死要活都是我的事。」
彼翩翩一听,一跳三尺高,「哪哪哪,是你自己說的,要死是吧?投河上吊,自刎服毒,哪一條都比你現在這樣快吧?何苦要選擇自暴自棄?」說起來,她就有氣,要不是怕他有可能會自棄生命,害她第一次救人就失敗,她會沒面子,她怎麼會一日一夜不眠不休地守到現在?又怎麼會想盡辦法來弄醒他?真是好心沒好報!
還以為救了一個人就可以洗刷掉小妖女的名號,誰知卻是個不知自愛的笨蛋。哼,白費她一番苦心。
「我想死?」南宮麒奇道,
「不是嗎?大夫說過了,你那一點傷啊,要是自己早點處理的話,不至于重成那個樣子,你還說你不是白我虐待?」顧翩翩不服氣地叉著腰。
南宮麒的身體重重一震。難道,潛意識里他真的想放棄自己的生命嗎?難道,人生,真的在他眼里已經毫無可戀了嗎?
其實,當匕首插入他的身體的那一刻,他真的有了一種解月兌的感覺。如果,不是他的身體下意識地對危機產生反應的話,也許,他真的希望這一刀能夠結束掉自己的性命,
他已經是太累太累了啊,文繡死後,還有誰能支撐他的靈魂,安撫他的脆弱?
他怔怔地出了神。
彼翩翩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見他憔悴的臉孔駭人的陰沉著,慌亂向他道著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南宮麒倦極地合上眼楮,「這不關你的事。謝謝你。」這一聲謝謝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同時,也將她遠遠地推拒開去。
他這一生,是注定要孤獨的。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他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就算是死,他也希望自己能一個人孤獨地流盡全身每一滴熱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面對一個不知是敵是友的女子。
彼翩翩受傷地退後兩步,他在說什麼,謝謝?如此的客氣,如此的冷漠。
生死大事,原來在他眼里也只如同一聲謝謝?
她明白了,她明白無論她對他做些什麼,利用他,或者是關心他,他都同樣的不屑,同樣的漠然。
那麼,難道,他昨夜短暫的蘇醒後所表現出來的溫柔只是她的假想嗎?
還是,他根本就有著雙重的人格?
外表的孤傲冷酷,其實只是他內心脆弱多情的掩飾?
還是,曇花一現的笑容只是他內心深處已然遺忘的溫柔?
她看向他漸趨平靜的睡容,大悲大痛大喜大愁仿佛都已離他遠去,他又是她初見時那個琢磨不透,仰望不止的南宮麒了。
她緊咬著下唇,壓抑著想痛罵他一頓出氣的沖動,像一陣旋風般地卷出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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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翩翩!你給我爭氣一點,千萬不要回頭。
她一氣奔到三十里外的高崗,這才腿一軟,跌坐在地。
救人!這就是她第一次救人所換來的代價。
她寧肯他對她的不顧不屑是因為她殺了他而不是因為她曾救過他!
所以,做一個壞人對于她來說遠比做一個好人要來得愉快得多。
起碼,她會對別人的仇恨與憤怒甘之如飴。
「大哥,那死丫頭的幫手那麼厲害,我們該怎麼辦?」高崗之下有一黑一白兩道人影緩緩而來。
又是他們?
彼翩翩連忙隱身于一個小土坡後。
「要想抓住那個臭丫頭,先要除掉那個男的。」黑煞陰側側地說道。
「我們兩個不是他們的對手。要不,我們還是把消息傳回神教,請少教主親自來一趟吧。」白煞憂心忡忡地說道。
「笨蛋!」黑煞斷然打斷白煞的提議,「如果少教主親自來了,還有你我活命的機會嗎?」
白煞想起少教主懲罰辦事不力之人的手段,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明的不行,難道我們就不會來暗的?」黑煞的臉上現出一種殘忍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