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只見一個身著黑色罩衣的女子直挺挺地出現在顏紫綃的面前。上不連天,下不接地,直如懸浮著空中的鬼魅。她的頭上戴著一頂黑紗斗笠,遮住了她的容顏,但,紫綃仍能清楚地感覺到有兩股森寒的電光筆直地射向自己。她有一頭長及腳踝的黑發,如一把刷子一般直直地拖在腦後,風過不動,尤其詭異可怖。
紫綃只覺一股涼意從心底直冒上來,全身寒毛豎起。她知道自己遠非這人的敵手,當下牙齒一咬,故作鎮定地撇撇嘴,道︰「原來,‘天鷹’膽小不敢見人,就只會派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出來丟人現眼。」
她只求快點找到步滄浪的師傅,知道他安全了之後,她才可以放手一搏。
卻怎道,她話一出口,就惹來一陣憤怒的叫罵聲︰「放肆,敢在主人面前這麼無禮?還不快快跪下磕頭求饒?」
紫綃眼楮一挑,對黑衣女子微笑道︰「原來你就是步滄浪的師傅啊?」
這可是她萬萬沒有料到的,一個女子,看年紀也就四十多歲吧,居然有這樣大的能耐,她對她的敵意中漸漸加上了一點點敬意,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婉轉了起來。
‘天鷹’卻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她猛喝一聲︰「注意了!」然後,也不見她身形如何晃動,整個人又已欺到顏紫綃面前。
紫綃凜然一驚,知道她還介意自己說的那一句偷襲之語,是以一定要再她打一次。她便也不躲不閃,只將步滄浪的人擋在自己右臉之前,反正,象她這樣心高氣傲的人,說了打右臉就絕對不會打左臉。而且,既然知道了她是步滄浪的師傅,說不得,只好利用一下你的徒弟。
可是,令她大吃一驚的是,‘天鷹’的手掌遇到她的徒弟竟然全然不避,照樣結結實實地打了過去,內力貫穿掌心,余勁直逼顏紫綃。
只听得「 」地一聲悶響過後,紫綃「蹬蹬蹬」連退四步,仗著輕功卓絕,這才沒有摔倒在地。
她顧不得自己臉上熱辣的痛感,低頭去瞧步滄浪的傷逝。原本臉色蒼白的他此時居然變得一片灰青。毒氣又上升了!
紫綃抬起頭來,怒目而視,責問道︰「怎麼你連自己的徒弟也打?」
「沒有人可以威脅我!你別以為手里握住了一張王牌就可以在這里橫行無忌。在天鷹社里,沒有用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條。」「天鷹」絲毫不以為意。
「我想不到你是這麼冷血的人!難道,十幾年的師徒之情在你眼里就是如此不堪一擊?」
顏紫綃的這一番話令天鷹社眾弟子無不低下頭去。
「天鷹」見她想煽惑軍心,冷笑道︰「天鷹社的叛徒,下場往往比敵人還要慘!」
「那麼,步滄浪既不是叛徒,也不是你的敵人,更不是無用之人,你為什麼不將他救回去?」要知道,以「天鷹」的武功,要從顏紫綃手里救一個人簡直就是易如反掌,而她,卻絲毫沒有此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丟了本門至高無上的天鷹令,帶了你這個野丫頭上島來撒野,這還不是背叛是什麼?」
「這就叫背叛?令牌是我偷的,你看他昏迷不醒,如何阻攔?」
「他不能阻攔,那就是沒用!」
「你簡直是強詞奪理!」顏紫綃越說越激動。
「天鷹」冷哼一聲,厲聲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到天鷹社來究竟有什麼目的?滄浪和你又有什麼關系?」
紫綃一怔,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天鷹社門下之人永遠沒有朋友!」「天鷹」緩緩說道,語氣之中,陰森之氣更甚。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難道就因為你自己沒有朋友就禁止別人交朋友嗎?」
「放肆!」「天鷹」怒極,衣袖揮處,將紫綃狠狠地摔跌出去。
誰知,顏紫綃家傳輕功絕學甚是神奇,她雖然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但,借力御力,居然並不曾摔著。
「天鷹」大吃一驚,手腕一翻,扣住顏紫綃脈門,喝問道︰「顏千嶺是你什麼人?」
紫綃見她聲音如此淒厲,倒是嚇了一跳,雖然心中害怕,但卻也不肯就此低頭,遂昂然說道︰「正是家父!」
「天鷹」乍听此話,心中一時喜不自勝,喜在蒼天有眼,終于將仇人的女兒送上門來。但,緊接著,卻又悲不自勝,悲的是自己半生飄零,孤苦無依。往事歷歷,陡然間紛至沓來,一幕幕在心頭閃過。
她呼地仰天狂笑,身子亂顫︰「哈哈——朋友——好一個朋友!啊——哈哈——嘿嘿——哼——哈哈!」
笑罷,突然手指一緊,逼向顏紫綃道︰「我天鷹從來不做沒有好處的事情。你既然是滄浪的朋友,來求我為他醫治,那麼,你就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顏紫綃訥訥地看著她,總覺此話不妥,但回心一想,她要的無非是自己的命而已,用她的命去換步滄浪的命,她毫無怨言。
「天鷹」看著紫綃緩慢但堅定地點了點頭,這才松開手指,命弟子將步滄浪抬了過去。
她沉吟片刻,柔聲道︰「從小到大,滄浪都沒有交過一個朋友,他既然這麼信任你,想你一定有過人之處,我這個做長輩的,豈有不成全之理?況且,我們兩幫也斗了這麼久了,既然勝負難分何不就此罷休?我看,不如這樣,我派一個得力之人跟你回去,向你父親提親,半個月後,等滄浪傷勢痊愈了,再由他親自將你迎娶過來,化解了你我兩家的冤仇吧!」
顏紫綃不答,只是狐疑地瞅著她。
「天鷹」見她倔強,哼一聲道︰「你如果不答應,我就不救他,反正,他死了也沒有人掛念他。」
紫綃緩緩嘆一口氣,明知道這件事情絕對不那麼簡單,但,形勢所逼,不得不如此。她黯然點頭,就這樣決定了自己的終身大事!
第九章
「天鷹」送走顏紫綃之後,命人喂步滄浪吃了解毒丸,又用內力助他將藥力吸收。到得第二天,他的傷勢便已基本控制下來,只需悉心調理便可痊愈。
她在嚴令任何人不得對步滄浪提起關于顏紫綃的只言片語之後,便即親自帶領一小隊人離島辦理婚禮所需的一應用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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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綃帶著天鷹社的求婚使者離開「天鷹島」,一路上惴惴難安。
她這次本是以赴死之心回來領受父親的責罰的,誰知道卻反而帶了對頭的使者來求親,這叫她情何以堪?
靜夜里的大海,繁星在天,浪花朵朵,她想起幾天前她還和步滄浪在海上斗氣,如今,他卻生死未卜,心中只覺悵然若失。
但她又想︰不管別人怎麼看我,我總是為他做了一點事情吧。
想到這里,她不免嘆了一口氣,她舉起衣袖拭了拭腮邊的淚。
順風順水,船行了三天三夜之後,便已接近縱海幫的地界。
近鄉情更怯,每走一步,她心里的愧疚便沉重一分。沿路,遇見縱海幫里巡邏的船只,都紛紛退避兩旁,列隊迎接。
縱海幫的幫主名義上雖說是顏千嶺,實際上眾人都早已惟紫綃的命令是從。而今,見顏紫綃安然歸來,無不歡欣雷動!
那天鷹社的使者看在眼里,暗暗心驚!難怪天鷹社對縱海幫久戰不下呢,看來它的實力的確不容小覷。
船行靠岸,顏紫綃帶領使者上了縱海幫的踞地——葫蘆島。
葫蘆島,天險自成。
特別是葫蘆頸之處,當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如果不是縱海幫有心放某人過去,那麼,就算是有千軍萬馬,也難以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