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略一躊躇,隨即前去喚她。
純柔還沒上床,沒什麼磨蹭便隨月子到前廳。
見她出來,他泛著血絲的雙眼更加的疲累。
「月子,你先出去,我有話對純柔說。」
月子出去後,偌大的客廳就只剩他二人。
這氣氛應該是和諧的,但羽眼神所散發的卻是不尋常的詭秘。
「羽,你找我來,有事嗎?」
別再用天真無邪的面孔對他,他受夠了。他的內心吶喊、控訴著。緩緩由口袋中取出她的護照及一張機票。「該是你離開的時候。」
他的話猶如一把利刃,狠狠的劃過她的胸口。
「為什麼?」
傍她自由還要問理由?這不是她求的嗎?他都願意放她走了,她干麼一副沮喪的模樣?
「不為什麼,反正日本留不了你。」
「那你呢?」純柔真的無法相信,他會如此對她。
「我?關我什麼事?」
他的冷淡態度叫人心寒。一夜焦急的守候,竟換得他如此冷酷的對待。純柔心灰意冷至極,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機票、護照及一疊美金。既然他不願留人,她實在不該厚顏再留在此地礙他的眼,礙他的……風流。
失神的走回房間,想要收拾行李,卻也無從收拾起。來時的那一套屬于自己的洋裝早不知丟在哪里,現下她身邊所見、身上所穿,全是他給的,而她已然被下逐客令,這些饋贈她還能帶走嗎?簡單的一只手提袋,便切斷了她與日本的一切。
踏出房門,已不見他的蹤影,連月子也不見了。端詳這既陌生又熟悉的環境,她不敢再眷戀。「走吧!」這個念頭催促著她,別再留戀不舍了。
方出島悟宅,受命載她前往機場的昌弘已等在屋外。
她終于走了,懊悔與自責深深的折磨他。
看著手中的字條,上面記著一組電話號碼。他一直以為,他永遠用不著,但是看來……
撥了這組號碼,接通之後是一名婦女回應著他。
「請問黎瀚洋在嗎?」羽不想尊稱他先生,因為他們一直處于敵對的狀態,以前是仇敵,現在是情敵。
「在,他正好在,你稍等一下。」
一陣悠揚的樂音自話筒傳來,不一會,終于接上線。
「喂,我是黎瀚洋,請問你是……」
羽稍稍收斂怨氣,淡淡的表示︰「不用管我是誰,我只是要告訴你,純柔已經回台北,到達時間可能將近下午兩點,我把她送還給你。」
最後一句話幾乎泄露他焦躁的心緒。
「你是島悟羽?」
身份被披露叫他不快。
「我話已帶到,其他的便不干我的事。」
一聲掛斷電話,讓瀚洋錯愕好一會呢!
涂媚剛由育嬰室出來,見他仍杵在電話機旁。
「你還沒出門?」
他回過頭來向妻子簡述方才的怪異電話。純柔明明說她與島悟之間的感情發展迅速,怎麼這會島悟又突然來電告知,他已將純柔送還給他?這……他們之間究竟在玩什麼把戲?他糊涂了。
涂媚在听完丈夫的簡述後,表達自己的意見和想法。「也許島悟先生是不忍純柔大老遠回到台北吧!」
瀚洋心知涂媚說詞有所保留,但她不想多言,他也不好勉強她。
「純柔回國,就由你代我去接機。」
涂媚肚量再大,也不想親自去迎接威脅她頗深的情敵。
「反正你下午也沒安排什麼行程,不如你親自去接她,或許她會更開心。」
口氣中可帶有那麼點酸溜味?
「媚,你在吃醋?」
涂媚笑臉迎人的。「沒錯,剛才喝了2500CC的水果醋,是有一點酸味兒。」
早知怎麼也說不過她。「那好吧!你既然不去,我叫小張去接她。」
「不行,你得自個去,不準派別人。」涂媚拗了起來。
「這不行,那也不行——」瀚洋幾乎發起牢騷。
「反正你就是得親自走一趟。」她堅持著,只因,這是她虧欠純柔的。
四個小時的飛行,不見她精神疲憊,反是失神似的悲傷。出關之後,正愁著該往哪走,一名男子已朝她的方向走來。然而現在的她,謝絕陌生男子的搭訕。
方轉過身,打算背對逐漸靠近的男子,一聲熟悉的呼喚拉回她的記憶——
「純柔!」
猛一回首,乍見瀚洋,暗沉的情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雀躍。
「瀚洋、瀚洋——」
瀚洋敞開雙手表示歡迎。「純柔,歡迎你回來。」
純柔感動的直喊︰「瀚洋,謝謝你,謝謝你來接機,咦……」他怎會知道她今天回台?「瀚洋——」
「走吧,有什麼話,等上車再說。」
在他的引領下,快步走出了機場。
時光恍若回到過去——那個只屬于他們兩人的過去。
純柔好想貪婪的將瀚洋佔為己有,但她不能,因為,此刻她的心中,已有了更重要的人,即使他始終不曾愛過她,但那一段日子里,因為有他,她才有活下來的勇氣;也因為有他,她才得以重生。
「瀚洋,你怎麼知道我這個時候回來?」
「是島悟羽今早通知我的。」
他?怎麼會呢?為什麼?他到底是以什麼心思在對她的?既趕她走,干麼又替她安排退路?要如此反復,當初又何必辛苦帶著她這個包袱到日本?他大可將她丟在別墅,讓一場她親手制造的大火結束她的生命,犯不著將她由火場救出來。
他犯不著,實在犯不著呀!在她對他改觀之際,他又千方百計的將她推送出門,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瞧著純柔的神態,他明白他們之間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純柔,你這次回來,打算什麼時候回日本?」
純柔心眼單純,直覺以為瀚洋不願留人。
「我回台灣,你不開心?」
「沒那回事,我只是關心你的感情生活。」
他是以什麼身份在關心她?
「瀚洋,我和他鬧分了,也許我不會回去了。你擔心我會留下來嗎?」
怎會?他敞開雙臂歡迎她歸來,只是,他該為她的未來打算,畢竟只有她得到幸福,才是他衷心期盼的結局,也是舒父的臨終心願。
「你放心,再養你十年我也不在乎。」
或許他不在乎,但涂媚可不一定了。
「瀚洋,待會你直接送我到飯店就行了。」
「不,涂媚吩咐,得接你回家,她已準備好一席佳肴準備為你洗塵。」
這樣的說詞叫人生疑,但她也好久沒見涂媚,也許見見面會比較好。
「好吧!我好久沒看見她了。」
進到睽違已久的華宅,心情有些忐忑,也有很深的感觸。前塵往事,她究竟該怨天錯待,還是可憐自己的遭遇?
見她愣杵玄關處,他立刻伸手邀請。「走吧!進來。」
一進門,秋嫂的身影立即映入眼簾。
秋嫂一見純柔,開心之情不在話下。
「純柔小姐,我秋嫂沒眼花吧?」
「沒有,你沒有,真的是我。」
兩人相互擁著對方好半晌。涂媚佇立廚房門口,不想打斷她們久別的擁抱。
瀚洋眼尖發現,貼心的走向她。「秋嫂、純柔,涂媚已準備好了,你們可以一塊過來。」
秋嫂怎敢忘記自己的身份,婉言拒絕︰「少爺、少女乃女乃、純柔小姐,我還有工作沒做完呢!你們一塊,別招呼我。」
涂媚說道︰「秋嫂,純柔難得回來,你就依她一回,和大伙一塊用餐,我和瀚洋不會生氣的。你如果執意拒絕,我們才真要氣你見外呢!」
秋嫂與純柔相識在先,且早當她是黎家少女乃女乃。哪知情勢比人強,倒讓涂媚反客為主。她絕不怪罪涂媚奪人所愛,只是替純柔感傷她命乖舛、福氣薄,當不了她秋嫂的女主人。在拗不過三人的熱情邀請下,她勉為其難的與他們同桌,共享涂媚花了一整個上午所精心烹調的滿桌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