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鄭師父,怎樣?」
鄭一邑開相命館以來,還未曾見過這麼奇特的八字。照理說,這名女嬰是不該出世的,只因她的命格是極陰之格,而這種命格,根本無法存活于人間。
鄭一邑抬起頭來,擰著愁結百轉的眉頭。「林先生,你確定——你沒拿錯或看錯這女嬰的生辰?」
林*先再豬腦也不可能記錯自個女兒的生辰八字,況且,他才剛自醫院出來,在出來之前,他可是問得一清二楚的。「不會錯的,我太太生產的時候,我分秒不曾離開過。鄭師父,準不會錯的。咦,她的八字有問題嗎?」
他是問到了重點,可惜,這也是他所說不得的重點呀!鄭一邑沒有多說什麼。簡單的為女嬰取蚌名,依她的命格,原該取名「日月」的,不過,听來有些奇怪,是以起了「瑞渝」二字,希望她能因此之名,在這個陽間好好的存活下來。上天既然要她生在陽界,合該就此讓她月兌離陰界的陰影。雖然沒有多說,不過他倒沒忘記交代一句︰「這女嬰和我們是不同的人。」
「和我們不同?為什麼?」
鄭一邑沉緩的解釋︰「她與生俱來所帶的使命和我們不同,她是——」
「是什麼?」
鄭一邑拍拍林*的肩。「林先生,你的女兒是不凡之人,好好扶養她長大吧!」
有師父的一句「不凡」,這比任何的贊語都來得重要,開心過頭,壓根忘了鄭師父在批命論名時一直不展的愁眉。
拿著師父所批的命書,林*飛快的回到醫院。
一九九九年台北——
「小渝,下午陪媽媽到指南宮去。」
十八芳齡的瑞渝已出落得美麗動人。
才從高中畢業,也經過人生另一道關卡——聯考的試驗。果然不負眾望,以榜首之姿高中台大醫學院。從北一女、台大醫學院,求學的過程一路走來,只有「光耀門楣」四個字可以形容。誰說生女兒不好,他們林家不就是生女的最好範例?
距離入學仍有好長的一段時間,賦閑在家還真是挺悶的。母親既然提議出門,她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喔,幾點去?」
「趁午過後,不悶熱再走。」
抬頭看著掛鐘,才十一點,還早呢!也不知哪來的好心情,她走到父親的書房找書,打算打發現在的時間。
案親有一書櫃的典藏書,瀏覽了好一會,順手抽出一本禪書,此書乃一法師闡述地獄中事的精文。
書中敘述,有一天王,名「明明不動」,司掌閻王寶殿之一○八獄苦海;書中還描述明明不動天王的相貌,說他身長六尺,橫眉銳眼,相貌出眾,乃一俊男才子,在陽間得道,死時遂入陰間掌司重職。
文中記載,此明明不動天王有一花容月貌之嬌娘,名俱*羅,乃婆羅門氏女,書中並有此名之畫像。
照理說,一個作古不知幾千年的女人是不會有什麼稀奇古怪的,但當瑞渝目睹畫像時,眼前一片發黑,手腳頓時發軟,一本書險些拿不穩的掉落在地。只因為畫中的俱*羅,活月兌月兌就是自己的翻版。
瑞渝喃喃自語︰「怎麼會呢?」
她實在無法相信,自己是眼花了或是哪出差錯了;合上書本,悄悄地將它放回原位,她好希望自己不曾看過這本書,也不知道這本書的內容。
阿鼻地獄第一○八獄海——
明王殿高坐著一相貌不凡、身材偉岸的男子,頭戴八角珠冠,一身光鮮金*飾綴;依他這身貴氣的打扮,該是眸睨天下、唯我獨尊的得位者,但貴氣的打扮卻掩不去滿面的愁容。
「明王,您好歹也笑一個嘛!」在一旁聒噪的正是明王的左輔羅波高。
寧昊心情郁卒,哪容得手下在他身邊碎碎*?
「羅波高,你可以住嘴嗎?」
羅波高納悶,自己到底是哪里說錯了?他可是見主子苦悶,好心想為他疏通心中的郁氣罷了,怎麼他一副不爽至極的神情?
寧昊詫異一向多話的羅波高竟不接詞,遂問︰「唉,你啞啦?」
羅波高怨艾回道︰「明王不愛听我說的話,我只有閉嘴嘍!」
「你確定你可以從此閉嘴?」
那似乎是不可能的。羅波高遲疑了好一會,又道︰「明王,你確定你真要我閉嘴嗎?」
他可是他明明不動天王駕前的話匣子、開心果,他哪真舍得叫他shutup?索性來個不答不應當作答案。
明王的反應頗令羅波高開心,他就知道,他的明王才不會狠心叫愛說話的他閉嘴封口哩!因為叫他羅波高閉嘴,還不如叫他去死來得爽快;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羅波高不知死了幾回才有幸在這明明不動天王殿內服務,要他死,他早已在地獄中,還能死去哪?
「明王,還是您懂得愛惜奴才。」一不小心瞧見明王投來的怪異眼光,他趕忙改口︰「不是啦,我是說——」
寧昊揮揮手,差他遠離他清靜的耳根邊,煩哪!
羅波高張得老大的一張口,還是換了一聲︰「明王——」
「出去!」
雙手筆直垂放,聳高的雙肩、低垂的大頭,猶如一只喪家犬般,羅波高拖拖跌跌的出了大殿。
右弼鬼谷子低來。「明王,羅波高除了話多外,也沒什麼不好的,看他這麼垂頭喪氣的挺可憐。」
表谷子是個文人,說起話來也是慢條斯理的,一字一句,既沒有平仄高底音的起伏,也難從字句中找出他的差錯。
寧昊實在不喜歡听他說話,刻板無音韻的音調,教人听了就不舒服,不過,他所說的話又挺有建設性的,讓他不得不豎耳聆听。
話少的鬼谷子與話多的羅波高還是相輔相成的一對寶,一個有智慧有遠見,另一個鬼點子特多,且又常在出其不意之下搞出好的結果來。嘿,光就這一點,就讓他舍不得將他丟出明王殿。
「他都知道本王心情不好,還不懂得節制他那張嘴,怪誰?我沒攆他出門已算萬幸了,不過是要他遠離我的耳根罷了,他還裝出一副垂頭喪氣的神情給誰看啊?」他太了解羅波高的為人了,自殺?他才不會白費力氣,都不知死過幾千回的人了,還怕多死上個幾遍嗎?待會頂多前去面壁思過——面對四重海內諸苦眾生聊天去,還怕沒話說嗎?
表谷子一張鬼臉也是文縐縐的。「也對,他才不怕愁著、悶著,不過話又說回來,明妃的下落,天王您可有打算?」
若有打算,寧昊也不會在此坐困愁城,大剌剌地坐在龍座上。
「鬼軍師,該你出出意見,這會我該如何尋回俱*羅?」
表谷子搖搖手中羽扇。「明王,上天下海,您能不能?」
笑話,他明明不動天王可是全能好手,鑽地飛天無一不能。
「鬼軍師,你在說笑對不對?我寧昊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放眼看去,還有什麼難得倒我的?當然,除了明妃失蹤一事,讓我傷透腦筋外,你可曾見我為什麼大小事煩心過?」不是他臭屁胡蓋,任何本事,他都堪稱一流,家事、殿事、天下事,沒一樣不是他拿手的。
表谷子有了頂頭上司的大話說前頭,才敢大膽進言︰「明王,您可以到陽間找明妃。」
上去?寧昊再放肆、再大膽也不敢率鬼將鬼兵上陽間的。「這哪行得通?一票五、六十個鬼眾上去,那是違法的耶!」
他可沒說得五、六十個鬼齊上去呀。「明王,鬼眾當然不可以上陽間,我是說,您自個上去。」
「我一個人?」有沒有搞錯?好歹他也是貴為一殿之王,出門總還要耍耍派頭、前呼後擁的,單搶匹馬能算什麼,卒仔嗎?「鬼軍師,我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貴、高尚,怎麼可以做出這麼沒行情的事來?若要我一個人上去,我不干,這種事太傷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