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替他產下一子,但他對她長久以來所積壓的不平,還是無法在一時間消弭。
杜鎮基待了一會,才由保鑣送回杜邸。
宋秀眉在一得知女兒生下杜氏繼承人後,亦告假前來探視。
不過,才到病房門口,她便遭到攔阻。
宋秀眉素淨著一張臉,難怪他們認不得她。
她向看守的保鑣說︰「我是雷太太的生母,我女兒生了孩子,我是來看她的,麻煩你們幾位大哥放行吧。」
門外的六人沒人敢作主,因為他們都知道,夫人的生母出身不潔;而現在夫人又剛生產完,誰又敢擅作主張放她進去?光是杜會長那一關便過不了,是以六人決定將她強制驅逐。
秀眉見不著女兒一面,很傷心難過,不過她還是不敢鬧事;畢竟在美麗華,若沒有杜會長一句——「誰也不準動她」的話罩著,在那種龍蛇混雜的環境里,她早不知要死上多少回了。她黯然地走出醫院,楚俊彥卻迎面走了過來。
「伯母。」
神情落寞的秀眉不知是在喚她,只是低著頭緩緩地走在紅磚道上。
俊彥拍了拍她的肩膀叫住她,但秀眉並不認得他。
心想,這麼年輕俊俏的小伙子,不可能會是她的恩客。
她問道︰「年輕人,你叫我伯母,我們認識嗎?」
秀眉在外打滾多年,對人的戒心也較強;尤其她這種徐娘半老卻又風韻猶存的女人,有時也要讓一些戀母情結的年輕人煞到分不清楚東西南北。
她將皮包往胸前一靠,怕他會起劫心。心里還盤算著,還好,今日才帶一千元在皮包,六千元則以紅包袋裝好擱在內,那是準備給女兒做月子用的。女兒見不著,紅包也送不到她手上,此刻她的心思迅速地轉動著;若他起了劫色之心,又看見那紅包,不知會不會順手拿走?對了,跑呀。只要一分鐘便可跑到醫院大廳,那里人多,她才不會有危險。
見她神情慌張,俊彥也知道她在害怕。
「伯母,我是小蝶的‘好’朋友,你也來看小蝶的嗎?」
他一句小蝶叫得親昵,一句好朋友更令她安下心來。
「你也是來看小蝶的?」
「對呀,我們整整一年沒見面了。從朋友處得知她生子的消息,所以才來看看她。」
話里雖多是編派的,但秀眉卻十分相信。
「你見著她了?」
「對。不過她還在休息,所以——」
「剛生完嘛,身子差、沒什麼體力。」秀眉好羨慕他可以進去看小蝶。
她的落寞全寫在眼中,俊彥見了便問︰「伯母,你沒見著嗎?」
俊彥當然知道她沒見著,因他一直跟在她後面。
她搖了搖頭,不過又問︰「香蝶生兒子還是女兒?」
這點他倒不知,胡諂了一句︰「是女兒。」
秀眉一听是︰女兒,還兀自開心地想著等孫女滿月時,她可要風光送上大禮。
秀眉又問俊彥︰「你還會再來嗎?」
「有事嗎?」俊彥心忖︰戒備這麼森嚴,他是怎麼也不可能邊得去的,還來做什麼?
「若你還會來,我這里有個紅包就托你幫我交給小蝶,說是她媽媽紿她坐月子用的。」
錢!扁听到有錢可拿,他雙目便瞪大了。
「會,我還會再來。她的朋友還托我替她送禮物來,所以——」
「既然如此,我——」秀眉由內取出折了四分之——大小的紅包袋,並仔細地撫平後才交給他。「那就拜托你了。我從北投到這來,實在大遠了;而他們又不讓我見她,干脆托你幫忙了。」
「好,沒問題,我會替伯母送達。而且我還會告訴她,是她生母給她的。」俊彥就是這張嘴甜,再靠著床上功夫一流,多少貴婦就這麼服服貼貼地受他擺布。
秀眉在風塵界打滾多年,卻忘了仔細瞧瞧俊彥這個人的跟神不定,必是個奸詐之輩,竟糊涂地信了他的話,並把錢交給他。
待她一走遠,紅包袋早被他拆開了。他取走了錢,即刻前往貓兒夜總會快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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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蘭只住了三天便堅持出院;在征得雷皓的同意後她出了院,但孩子他卻不肯讓她一並帶回。
雅蘭沒脾氣可不代表沒骨氣,在坐了半個月的月子後,孩子仍未回到身邊,她便開始吵著要人。她吵鬧著,雷皓也不回家了;待滿月後,雅蘭整整瘦了二十公斤。懷孕胖了十五公斤,而坐月子不胖反瘦,人也憔悴了許多。吳嫂見了不忍,親自打電話給先生。
「先生,大大病了。」
雷皓錯愕問道︰「怎麼病了?」
吳嫂將情形全說了,也不忘加油添醋一番;什麼眼眶深陷、眼珠凸出、不吃不喝不睡、企圖自殺,極盡夸張之能事。
雷皓這幾天也為了兒子三天未曾真正入眠。為了找保母,他是嚴格地篩選,至今仍未選出適合人選,而他也只好先充當臨時女乃爸。他的用意非常明顯,他根本不信任她,也不相信她是真心想生下孩子。一直以來,他便將她的用心看作是處心積慮,將她的善良視作是演戲。他徹底地不信任她,還認為她居心叵測、心存異心,說不定還想來個挾天子以令皇帝,他不小心防著可不行。
「也許她在作戲也說不定,你也見識過她作假的一面。」
吳嫂是曾懷疑過,不過,在這一年多的相處下來,她可以肯定大大真的變了;她不再是個尖酸刻薄的壞女人,她既善良又體貼下人,亦不矯揉做作。吳嫂敢說,這樣的大大再沒可挑剔之處了。
「先生,吳嫂在雷家也很多年了,你什麼性子、太太什麼作為,我都一清二楚。你仔細想想,太太真的變了。」
在吳嫂一再的保證下,雷皓決定回去一趟。他要看看這個女人又在玩什麼花樣。
雷皓將孩子放在車內,要阿耀仔細看好。他下了車一個人進屋,直接去了她房間,只見她趴在枕上啜泣不已。
他冷冷地問道︰「你不要命了,竟敢在這四十五天內糟蹋自己?」
她倏然起身。「孩子呢?你把他給人了對不對?」
孩子一直在他身邊,但他今天又沒帶孩子回來,莫非——
「他是我的命根子,我絕不會將他送人,這點你倒不必費心。」他故意忽視她的憔悴,不肯對她心生一絲憐意。
雅蘭不懂,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非得這麼苛刻地對待她?在這之前,她還可以忍受他的惡言相向,甚至是他的冷淡、漠視;但現在她有了孩子,所謂「母子連心」,他不該連她的孩子也不讓她接近。
也許是她和孩子心有靈犀,雅蘭听到了孩子微弱的哭聲,她起身越過他,匆匆下樓。
雷皓也匆忙跟了下來,但他並沒有阻止她。他告訴自己,若她有法子找著他們的孩子,或許他該讓他們見上一面。
雅蘭輕而易舉地得知孩子的方向。因為在懷孕期間,她是以言語、以愛用心做胎教,她冥冥中就是知道孩子在不遠處。
穿過了花園,她看見了她的孩子在車內;她用力地開車門,但門是上鎖的。她拍窗拍得急,站在她身後的雷皓示意阿耀打開中控讓門打開。
她伸手去抱孩子,阿耀不敢作主將孩子送到她的手中,直到雷皓開口︰「讓她抱吧。」
雅蘭將孩子抱過便舍不得放手了。不管他們怎麼看她,也不理任何人攔阻,一路往樓上疾行。
她沒法子在初期哺育她的孩子,但她也不嘆來得遲。望著懷中的孩子安心地吸吮著母親乳汁的滿足模樣,任誰也不能再阻隔他們母子;即使雷皓亦然。